一个看顾前厅的书肆伙计对走在前头的张启栋行礼作揖,态度也不同寻常的小二,不倨不卑,彬彬有礼道“公子带了女眷,不方便与男客同处一室,请走这边小道,女眷可以去后廊休息。”
一个庄家的婆子上前一步,神情倨傲,语气倒还和气道“我们是庄府的人,还请小哥给个方便,让后堂的客人避一避,我们姑娘选几本书就走。”
那伙计迟疑了一下,庄家虽是不显山露水的耕读之家,却出了一个五品的京官,孙子也是今年新进的举人,在泸县学子之间也有声望,也许去说上一说,那些清高的童生秀才们能给庄家这个面子。
想到这里微一躬身“请妈妈稍候,待小的进去跟各位客人们商议一下。”说完匆匆穿过花架向里而去。
红绡不禁有些懊恼不过选几本书,这店如此大的场地,又不用挤在一起,竟要赶人清场。见庄家下人个个面色平淡,习以为常。
红绡又望向了张启栋,身为社会底层的商家子,张启栋又被禁锢府中多年,还没有资格经历这样的场面,不过他也是面色如常,这是庄家的下人为了自家体面,他是无法插言的。
不到一刻钟,随着一阵踢踏纷乱的脚步声,一群头扎文士方巾的学子从后堂出来了,人虽出来,却是面色不豫,并非心甘情愿。
一到前厅就纷纷望向让他们出来的罪魁祸首,大厅里也拥挤起来。
随着一声轻“咦”,从人群中挤出一个身着月白长衫的学子来,高冠碧簪,手摇一把紫骨素面的折扇,快步到了张启栋面前,把折扇啪地一收,拱手道“兄台可是献了能在田里行走往来的泥船,现作客庄府的张公子?”
张启栋见此人面生,不曾见过。还是微笑还礼“正是不才。”
那学士把折扇在手中一转,ns的又哗的打开“早闻献上良器的张公子相貌俊美非凡,没想到尽如此神韵,虽为商家之弟,却无半分铜臭。这气度反胜我辈风流。
哈哈,我忘了介绍自己,学生姓李,家住下和村,本村受淹良田甚多,幸得兄台的泥船抢回不少损失,今年虽受了灾才不至于伤筋动骨。
一直想与公子见面感谢,终不得机缘,今日在这书肆相见,却是巧了!不如寻一处清雅地大家聚上一聚。”
几个跟随身边的同窗也知泥船之事,还有人写了时评讨论过,面上早退了不悦,随声附和。
厅里一群年轻人鼓噪起来“民以食为天,公子这一巧技是农耕一大助力,普天之下种田人都能受益,一定要好好感谢。”
能与这些未来的官员们相识现交,张启栋自是求之不得,但这次有庄家的人跟随,不好一走了之,回头望了望红绡。
对那李姓学子道“在下是陪表妹来选几本书的,若要想聚聚,还得各位兄台等上一等。”
一个性急的书生喊道“请问姑娘想选什么书,是诗经还是乐府?把书单子拿来,大家一起寻找。”
红绡早已被两个婆子和紫烟挡得不见人影,听到有人问,只好在人墙后回答“小女子才疏学浅,只简单识得几个字而已,这次是想选几本闲书打发时间。”
书肆的伙计甚是机灵,听红绡要闲书,忙道“姑娘要的书在西偏阁,跟几位公子想找的诸子策论不在一处,两相方便,可否让公子们回后堂去看书?”
红绡道“既然都是分开的,公子们就不用回避了,请自行方便吧!”
几个原本就有些不开心的葛衣小童,闻言连谢都没有道一个,转身回了后堂。
那持扇的书生已把了张启栋的手臂“张公子,令表妹有下人服侍,在这泸县城里,还没有人敢对庄家无礼,你尽管放心跟我们去就是。”
红绡已看出张启栋的犹豫,便对他道“表哥只管与这些青年才俊欢聚,我选了书,也无心再逛他处,从这里就回庄府,有妈妈们照料安稳的很。”
书生们都给了庄家面子,言语上也是恭谨,庄府的两个婆子,心情大悦也道“张公子只管放心,奴婢们定会尽心伺候的。”
见没了后顾之忧,张启栋欣然同意邀请,李学子一阵呼朋引伴,一大群学子裹了张启栋在中间,呼啦啦涌出了书肆。
红绡在书肆伙计的引导下来到稍显僻静的西偏阁,几架高大的书架立在当中,架上整齐排列着淡黄颜色的书册。
两个庄府婆子不识字,也不进西偏阁来,只守在了门口。
紫烟也不识字,能找书的就只有红绡自己。
红绡走到书架旁,仔细翻看起这些书来,一看之下才恍然大悟,难怪刚才那些书生要帮自己找书。
这个时代,没有印刷术,所有的书籍都是线装手抄本,放在架上是看不到目录和封面的,要想知道这是什么书,只能一本一本拿下来,而且这些书放得毫无规律。
红绡顺手取下五本书,就分别是一本山川地理,一本奇闻逸事,两本是话本子也就是当时的流行。
还有一本居然是小儿启蒙的小册子,上面画了花鸟虫鱼,画下写了字,方便小孩看图识字,画工粗糙,字体倒还端正。
红绡看了看室内架比人高的书格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也太乱了吧!难怪每个书室内都备上伙计,这就是帮人找书用的。
红绡抬头看了看后堂,那里的书格更多,也有更多的人在里面爬上爬下的找着自己想要的书。
顺便翻了翻,红绡选了一本山川游记和一本江南美食,上面有几道菜,还在庄府吃过,红绡没想到会找到一本食谱,大喜过望决定买下带回清辉,与紫嫣一道试试。
还有一本针灸医书,大概原书也是破烂,这誊抄之人也就写得七零落。在现代时经历了太多治疗方法,已是久病成良医,现在又得了樊妈妈敲筋的指点,红绡就想着自己慢慢再琢磨一下这医学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