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清辉,几处茶庄如同漩涡一样疯狂地吸引着周边商客的目光,也吸干了他们的钱袋子。
不过只要一离开清辉,瘪下去的钱袋子又飞快的鼓了起来,比以前的更多更沉。
与此同时,江州本家还是一如平常的安静。
张老太太怕热,躲在清幽的小佛堂中念经避暑,太太赵氏半眯着眼,听院里丫头们不知从哪里打听来的小道消息。
老爷张庆祥照例与人在茶楼,玩牌九掷色子,好在年轻时的鲁莽没有了,现在输赢也是不大,纯是娱乐而已。
张佑明在春上县试时,不出意外的落了榜,连秀才也没考上,躺在自己院里发了几天脾气。
张老太太和赵氏好一番劝慰,又替他换了一个研墨的丫头才心情好些。
这次考试都怪平时给张佑明研墨的丫头研得太浓,导致这次考试时需要考生自己研墨时,张佑铭研得过淡,墨汁吸不住,污了卷面才失了考官的眼。
又得了一个新的丫头,张佑明在家守了几日,新鲜劲儿一过又开始与同样落榜的狐朋狗友交往了起来。
这一日从酒楼中出来,白晃晃的日头照的人眼发花,张佑明打开折扇挡住直射眼睛的阳光,对斜对面一家脂粉铺子一番张望,没见到几个俊俏的小娘子才转过脸,对身边一个穿着一身绣花遍地的公子道“益丰,你说你家有荷花开得正好,那池边可凉快?”
侯公子理了理头上的方巾,对面前走过的一个妇人笑得猥琐,得了别人一记白眼才回过神来“那当然,我爹专门盖了廊桥,还有几处廊道也加宽加高了,躺在里面,比这满是马尿味的街上可凉快多了。”
旁边一人接话道“你可别吹牛,考试之前我们还去过你家,可没有什么廊桥,那池子的水都还干着呢。”
听有人质疑自己的话,侯公子眼睛一翻“你知道个屁,这是近一个月的事,那池中放了水和鱼,还有几缸刚买来的荷花,看上去不知有多美,我骗你们干什么,不信跟我去家里瞧瞧。”
这几个人都是街上商号的公子,家里吃穿不愁,就望着能出一个人能光耀门楣,无奈都是坐不住的。
平时就搅在一起溜出学堂玩乐,如今人也大了,学堂也留不住了,整日花天酒地,无事时就守在路边调戏过往的大姑娘小媳妇。
见侯公子相邀,几个无处消遣的闲人就勾肩搭背,一路晃荡着去了侯家。
侯家是一处五进的院子,屋子庭园不多,倒有一处不小的池子。
如今池子里放上了水,果然有几枝荷花开得正盛,池上是新架的廊桥,凉风吹过水面,的确舒服谐意得很。
见公子带了朋友来,侯家的两个丫头送上了茶水,张佑明撩了衣衫,仰躺在廊桥上,全然不顾还有两个婢女在。
那两个婢女看上去粗手笨脚,他才没放在眼中,随意打量了两眼,对侯公子道“益丰,你家也不缺那几个银子,怎么就不添几个入得了眼的丫头来伺候?”
侯公子挥手让两个丫头退了,才神神秘秘地对众人道“你们不知道我家后院住着什么人?俏丫头都到后院去了,连我身边的人都让我爹给叫了去。”
见他说得如此小心,众人都来了兴致,围上前来问道“什么人啊?敢这样亏待你。”
侯公子抬头环视了一下周围,这才压低声音道“是一个要送进京的女子,听我爹说,天热路远,怕这女子热出好歹来,才在我家住上俩月,等天凉快些就启程。
我告诉你们什么叫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那个就是,进我家那日,我远远的看过一次,啧啧啧!可怜我这魂,足足过了半日才收回九成!”
“那还有一层呢?”众人齐声问道。
“被勾到后院去了!”侯公子捧心做痛苦状。众人哄笑。
“真有这么美?”张佑明不信,张家的丫头也有十几个,张老太太就爱看漂亮的,买进来的个个都不丑,有几个放在张佑明院里的,那也是出挑得很。
一个少年大着胆子跑去二门上张望,只想一睹美人真容,唬的侯公子连拉带拽的把人拖回池边“我爹连我都不许进后院了,若被他知晓,定要打折我的腿。”
听侯公子这样说,这几个只敢在路边偷看小娘子,家里摸摸小丫头的少年就收了的心思,老老实实的坐在廊桥上吹风乘凉。
张佑明撇撇嘴,不过是一个女人,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做得如此矜贵。
他望了二门方向一眼,还是坐回廊桥栏上,听一众朋友胡吹海吹。
不过一会儿,从二门上又出来一个丫头,捧出一盘洗过的果子来放在廊桥中间的桌上,对自家公子行了一礼“四公子,苗姑娘说院里闷热得难受,也想到这池上吹吹风,能不能请公子与几位公子避让避让。”
几个少年正吹得凉快,怎么甘心离开,拖着就是不肯走。
张佑明在那丫头脸上一拧,道“我说你这丫头,益丰才是你家公子,那个只是一个客人,你怎么会帮着外人赶自家主子呢?”
那丫头脸被拧痛了,用手捂着,望着侯公子道“四公子,老爷说过事事都要顺着那个姑娘,每日下午她都要来这里乘凉的,我们做奴婢的只能听老爷吩咐,还请四公子不要为难奴婢。”
侯公子气恼地丢下手中的果子“走吧,这是我家,以后你们再来就是。我们大男人就不跟一个女人争这些了。”
说完带了众人起身离去,那个丫头赶紧收拾起这一地的椅凳来。
刚刚几人拖着不走,耽搁了些时间,未等侯公子一行人离开池边,从二门处就走来几个女子,领头的一个女子身着轻纱,行动时轻纱飞扬,露出胸口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还未看清容貌,那纤细摆动的腰肢,轻盈的体态已如热油泼进这些少年心中,激起一阵阵倒抽气之声。
见有人在,那女子停了脚步,用手中团扇遮面,皓腕抬起,臂上的轻纱滑落而下。
走在伙伴队伍最末的,也是离这女子最近的张佑明清楚地看到团扇边缘处,那一弯如新月的双眉,还有眉间的一颗殷红的朱砂痣。
张二公子深一脚浅一脚的随众人出了园子,坐在侯家的花厅里,耳边只是嗡嗡的说话声,一句也听不进去。
“美!真美!以前看到的那些女人跟她比起来,宛如泥塑木雕,有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