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张家,张佑明就病了,满脑子都是那新月眉间的朱砂痣,都是风摆杨柳的细腰,都是肌肤赛雪的。
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喊了几日的“美人儿”,急得张老太太在小佛堂念了半日的金刚经,只以为这小孙子出门不小心撞了邪,被狐狸精给迷住了。
张佑明这一病就十天,终于被允许出府时,好似脱缰的野马直奔侯家而去,他清楚地记得侯家公子说过,这女子只是暂住他家俩月,天一凉就要动身进京的。
心已入魔的张佑明,生怕再也看不到这倩影,只想在她走前再看上几眼。
张佑明是侯家常客,门房自然认得,可是今日不巧,侯四公子不在家,正和几个朋友在欧思亭外泛舟,张佑明不好进侯家门去,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去了欧思亭寻那些朋友。
随后几次张佑明寻上侯家去,总是好巧不巧的进不到门去。
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离立秋也是不远了,张二公子心如猫挠,烦恼得夜夜长吁短叹,少不得要拉一个丫头上床折腾一番,消了心头火气才能入睡。
一场夜雨驱了白日的闷热,清凉舒爽的空气让张佑明越发焦躁起来,若能再见一次那个佳人,就此生无憾了。
推开纠缠在自己身上的一双玉臂,张佑明坐起身来,两三下穿好衣裳,不顾天色尚早就到了侯家。
门房还在打扫门口的空地,见张家公子如此之早就来了,也是吃了一惊,忙上前问安,张佑明也不跟他啰嗦,径直问道“你家四公子可在家?”
门房心中嘀咕这个时辰公子只怕还在床上,不在家里还会去哪里?
不过老爷早就说天一凉快就拘了四公子在家学看账本,不进学堂了就要学着打理生意。这张家公子又来寻人,怎么推脱才好?
见门房迟迟不答话,张佑明不耐烦起来,一把推开他就往里走“我有事要见侯四公子,这就去他院里等他。”
门房无法拦路,只好让腿快的小厮前面报信,免得自家公子光着屁股搂着丫头被人堵在被窝里。
张佑明是一大早就去的侯家,自然与被他从床上抓起来的侯四公子一起吃的早饭。
早已有门房来通告,所以当侯老爷看见自家桌上多出来的张佑明并不意外,只是眼中透露着意味不明的意思,上下打量这个老熟人的儿子。
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张庆祥啊张庆祥!你前半辈子算计别人,夹着尾巴过了这些年,终于也有被人算计的时候。
银钱是勾人,大家都喜欢,谁让你手太毒了,连自家丈人都不放过,亲亲小舅子那才屁大的孩子都不留,拉下了命债呀!如今也不知惹到上面哪一个了,下了这么大一个笼子等你自个钻。
侯老爷心中冷笑,张庆祥的大儿子是身弱多病,无声无息。
这儿子倒是娇生惯养的很,也是不中用的,看了一次苗姑娘就上了心。前段时间几次三番被拦在门外也不回头,今天居然一大早就来了,这可怨不了别人。
吩咐完自己儿子在院子里学看账本,侯老爷对张佑明道“张二公子与益丰交好,不妨在我家多走动走动,也好解了益丰这几日的苦闷。他已满十九岁,三日后就要正式到柜上去历练了,这是他人生大事,家里给他备了一桌席面,到时候邀三五个好友前来聚聚,给他鼓气加油。”
侯四公子面露苦闷“爹,还有半月才秋凉,不如等孩儿过完了这夏日再去柜上吧,那地方又闷又热,呆上一天还不把人热坏了。你看张家都没逼着张佑明去铺子上。”
侯老爷啪的拍下筷子“我家不过两间当铺,怎么比得过张公子家大业大,有专门的掌柜的打理,张二公子以后只需要去店上看看就可以。你不早早学着掌眼识物,怎么比的过你大伯家的兄长。”
见老爹发,怒侯四公子也不敢再出言顶嘴,只得嘟嘟囔囔的应了。
有了借口,张佑明理直气壮的在侯家呆了下去,午后果然见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这一次离得远了,攀在树梢上的张佑明只能看见一个人影在池边廊桥上翩翩起舞。
待他想靠近些,又被侯四公子益丰拦了“佑明,那是人家送去京里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子,比不得江洲城里平民百姓家的,我们就这样远远看了就是,别惹出事端来让我爹生气。”
张佑明寻了借口出门,接连两日都会去侯家盘恒几个时辰,想多瞧瞧美人。
可惜只能见其影,闻其声就是不得亲近,这是别人家中,张佑明再心痒难耐,也只好作罢。
终于熬到三日后侯家设宴,几个平日就混在一起的少年在席上一番胡闹,酒醉饭饱后又聚在了廊桥上吹风乘凉。
小风轻拂,吹得人昏昏欲睡,饮酒后的众人横七竖躺了一地,侯家是刚刚发迹的商家,没有多少规矩,这样出格的举动也无人说道,少年们反而觉得随意自在。
一个少年挠了挠肚皮嘟囔着爬起身“我要去趟茅厕,中午这酒好像喝多了,尿也忍不住,你们谁也要去?”
依栏而坐的张佑明眯眼扫视众人,见无人应声,便坐起来“耿勇,他们都醉得一塌糊涂,看你这脚都不听使唤的样子还是我随你去吧!万一掉到茅坑里就惨了!”
那个叫耿勇的少年把手搭在张佑明肩上“那好,就让你扶我一把,你这小子今日耍赖,可没喝多少酒。”
张佑明此时也是听话的很,架了耿勇的胳膊就往外走“是你们酒量还怪我耍赖。”
这个叫耿勇的父亲在州府官衙中,是一个捕头,耿捕头习得一身好功夫,这耿勇也是喜刀弄棍有勇无谋,俨然就是这帮纨绔的头号打手,张佑明对他是既怕又爱,能讨好时就要上前讨好。
扶了耿勇去茅厕回转,张佑明踮起脚尖向二门上望去,门扇半掩,守门的婆子也好似也午困了,坐在门口的角落里睡得正酣。
见耿勇又躺回春凳上呼呼大睡,其他人也没有动静,张佑明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避开守门婆子长伸的双腿,轻手轻脚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