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那脚快的婆子把内宅发生的事传给了庄老太爷,老妻赌气不肯见他,又吃不下药,他也无可奈何。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庄老太爷是心情大好,忙吩咐管家带人去客栈,取回张公子和肖姑娘的行李,府里也打扫布置院落安排两人住下。
张启栋略略推辞一番,也就应了,跟红绡带了长随小厮,几人住进了庄家大院。
张启栋住在前院专门安置客人的院子里,红绡就住进了太夫人说的沁芳院中。一应陈设精巧雅致,处处透着闺阁小姐的温婉,甚至还有一处小小的书斋。院里也都种植着梅兰竹菊,花中四君子,想来那个妍姑娘也不是庸俗之人。
午间席上果真有一道白bnn嫩的羊乳羹,庄太夫人笑眯眯地坐在上首,桌上菜色精致,素菜居多,一眼望去,大多都是红绡爱吃的。
庄太夫人执筷亲自夹了一些凉拌的藕片鸡丝放在红绡碗里,这也是红绡平素最爱吃的,看着品相比清辉那张府里的厨子做的细心些,果然藕片清脆香甜,鸡丝滑嫩细腻,味道也是酸甜可口。
红绡不觉胃口大开,紫烟帮她盛了足足三碗米饭,才放下碗来。见太夫人一脸慈爱地望着自己“可吃饱了?”
她竟忘了,这是在别人家里做客,不觉大囧,涨红了脸,期期艾艾道“好像吃撑了。”
太夫人拿帕子捂了嘴笑道“见你吃的欢,老生也觉今日饭菜格外的香,多吃了一些,也撑住了,我们一起遛遛食去,这院子里种了好多的玉兰花,现在正是盛开时,一会让人摘了下来,挂在你院子里的廊柱上去,又香又驱蚊虫。”
一边说着扶了一个丫头的肩头,携了红绡的手向院子里走去。
红绡没有看到,在屋里几个伺候的妈妈婆子双手合什,直念阿弥陀佛,菩萨送来这个小姑娘,自家夫人半月未曾粘过米,全靠银耳羹,燕窝粥养着,今日竟吃了半碗饭,还喝了好些鸡汤。现在还要在院子里走走,老天可怜见的,太夫人可有两个月未出房门了。
樊妈妈更是连一桌的残羹冷炙也顾不上收拾,径直去了前院,怕别人道不清楚,她要亲自去给老爷说明白,一定要留住那个张公子几日,重要的还是留住肖姑娘。
红绡便在庄家大院住了下来,每日陪着庄太夫人说话解闷,遛食逗鸟。庄太夫人身子也一日好过一日,每天笑声不断,见主母开心,进进出出的丫头下人也是喜气洋洋。
庄太夫人舍不得放红绡离开,留了一日又一日。看太夫人开心,老太爷是巴不得红绡就留下不走了,自己每日就带了张启栋出门交友应酬。
这一日庄太夫人正带了红绡描花样子,她要教红绡绣花,两人坐在榻上拿了红纸,用笔在上面比比画画,时不时还要品说几句。自打庄太夫人知晓红绡也是识文断字的,就更是喜欢。简直把她当了亲孙女一样,吃食上百般照顾,言行举止也比着大户人家的规矩来教导,还吩咐人去城里定了宝珍的一套头面首饰,还有衣料鞋袜。
红绡也觉得老太太待自己亲切慈爱,从内心把她当做自己祖母一样哄着,每天哄得庄夫人眉开眼笑,脸上的憔悴也一扫不见。
正当教到怎样配线时,一个婆子快步进来,在庄夫人耳边说道“西苑那个又在闹腾了,说夫人身子已经好了,她要来请安伺候。”
庄夫人把手上的线一丢,脸色也阴沉了下来“是见我没死,又要来恶心我?你去跟老爷说,我一次也不想见到她了,如果在闹到我面前来,我就去京里把他做下的事全部告诉儿子儿媳,从此以后大家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看他还有脸见人不。
那婆子“唉唉”应着,急忙退出找老爷去了。夫人身子刚刚好转,万不能再气倒在床上,也不怪夫人气性大,已经半年不见老爷的面了,老爷做下的事也真是犯了糊涂,怎么就轻易着了一个姑娘的道呢?,要怪也只能怪西苑那个贱人不要脸,好好的一家人被她一搅和成了这死不相见的局面,不知道孙少爷松哥儿回来知晓了,又将如何大闹一场。
半月前那贱人闯进了玉兰堂气的夫人茶饭不思,卧床不起,才被老爷禁足在西苑,夫人这才好些,又开始闹腾。
玉兰堂的下人都是一直服侍在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其中的纷纷绕绕自然知晓,但是两个主子之间的事,下人也只能干着急,一腔怒火都撒向了那个惹事的贱人。
见庄夫人情绪不佳,红绡乖巧的收了针线,扶了夫人躺下。
红绡耳力甚好,那婆子压低声音说的话也让她听了七七,再结合庄太夫人的话,也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只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锦衣玉食的大户人家过得也是不顺心。
第二日庄太夫人依然厌厌的没有胃口,只是喝了些汤在红绡的哄劝下才又吃了半碗鸡汁粥,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一个婆子进屋来报老爷身边的长随锄禾来见,庄夫人坐回榻上让他进来,锄禾对着庄夫人行了一礼道“泸溪河上游几个县下了暴雨,河水猛涨。县太爷已经在河岸上扎了草袋筑坝,保住县城周围。但水势太猛,恐有遗漏。就遣人送了帖子来,请老爷去县衙商议此事,还有泸县几个大户一起请了。事发突然,老爷即刻就要进城,夫人可有什么要吩咐?”
庄夫人垂下眼皮“”他也舍得那千娇百媚的小妾?”锄禾抓抓头“老爷已经很久没去西苑了,昨日蓉姨娘来闹,老爷就又加了禁足几日。
庄夫人轻哼一声也不搭话,只是摆摆手,让锄禾退下。
锄禾躬身退到门边,对红绡道“肖姑娘,张公子说他也随老爷去县衙,你在府里好好呆着要听夫人的话,不可惹夫人生气。”红绡抚额,她是十三岁又不是三岁。
樊妈妈笑着对还沉着脸的庄夫人道“这个张公子还不知晓,肖姑娘哪里是听夫人的话,劝夫人喝药喝汤,老奴都自叹不如,这是夫人在听肖姑娘的话。”
听她打趣自己,庄夫人也不恼,脸色和缓了些“也就这个开心果能让我舒心些”
午后天色阴暗下来,风也刮起来了,带着丝丝泥腥味和凉凉的水汽。
一个下人跌跌闯闯的奔进了玉兰堂“泸溪河溃坝了”。消息一出府里上下一片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