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倒转。
当苏怀玉一眼瞧见自己的名字排在榜单第一位时。
心中喜悦,不胜言表。
对于衰败已久的庆云侯府来说,一个解元的意义,非同凡响。
尤其是,在他将侯府最后仅存的一点家当压在了赌坊的这个时候。
十年来,首次重开科举。
不仅仅是读书人的盛宴,也是外围赌徒的狂欢。
京城各大赌坊,纷纷开了外围盘口,押注者不知凡几。
对于胸有点墨的他,这是一次翻盘的绝佳机会。
倾尽所有!
单押解元!
“天命在我,赌赢了!”
在那一刻,苏怀玉除了欢欣雀跃,就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以至于旁人的恭维声,他几乎都没听清楚。
凭借赌赢的这一大笔钱,他可以想象,在未来在官场之中,必有他一席之地。
可偏偏梦想有时候真的如同泡沫,一触就破。
大喜之下,大悲来临。
令所有人想不到的是,此次秋闱却一反旧制,出现了三枚鎏金云纹牌。
彻彻底底地将他打入深渊!
即便是在秋高气爽之时,全身也如冻入冰窖一般。
“全完了,全完了...”
苏怀玉眼神空洞,仿佛全身力气被抽空,差点就要瘫软在地。
这一刻,外界的所有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就在这人群纷乱之中。
突然间,苏怀玉的耳畔响起了一道浑厚的声音。
“事情办妥,赏黄金万两...”
沉浸在绝望之中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句话。
直到他发现自己手中多了一封信,这才反应过来。
“黄金...万两...”
一瞬间,他的眼中重新焕发光彩。
饶是苏家乃是勋贵之家,万两黄金,他也从未见过。
尤其是如今家道中落,屋内一应之物几乎被他发卖一空。
这万两黄金,就显得尤为重要。
四下环顾,也未发现声音来自何处。
“这是?”
他看着手中的信封,疑惑不已。
随后,小心翼翼的将之拆开。
当他看见信上所书,一瞬间,瞳孔紧缩。
身体也如同筛子,止不住地颤抖。
......
此时,四下皆静。
一袭白色儒衫,宛若谦谦君子的苏怀玉,逐步走上高台。
适才差点社死的他,现在一点儿也不尴尬。
目光中,还夹杂着一丝倨傲。
“苏怀玉,你这是何意?”
年轻的礼部官员直呼其名,语气中已有几分不满。
“何意?”
“无他,字面意思。”
苏怀玉笑了笑。
随后他转过身来,面向贡院下的人群,语气突然多了几分冷冽。
“好叫诸位知晓,此次秋闱,有人徇私舞弊。”
声音不大,但却如同炸雷丢进了平静的湖面,掀起惊人巨浪。
“???”
一众学子以及在场的吃瓜群众们,顿时一片哗然。
纷纷惊疑不定地看向那位年轻的礼部官员,似乎是在寻求一个答案。
“贡院门口,岂容你胡言乱语。”
“苏怀玉,当心祸从口出。”
年轻的礼部官员冷眼警告道。
直呼齐名,已是极为不客气。
“褚妄,你我两家曾为世交,皆是当年定国之初,太祖定下的三十六功勋世家之一。”
“前日里你通过荐举,率先入仕,如今身为礼部官员,对于此等有伤国本之事,切不可徇私枉法。”
苏怀玉笑了笑,语气十分温和。
但这一字一句,将对方拔高的同时,也令对方处在了风口浪尖。
“我记得当日科考,你作为封卷考官,莫非你对空白试卷这件事当真是一无所知?”
听闻此言,褚妄顿时心头一惊。
脑海中立马浮现出当日收取试卷的场景。
他在通过一间号房之时,似乎...确实有一张空白试卷。
至于号房归属何人,即便现在想不起来,但一查便知。
开科取士,一直便是国之重事。
更何况如今是十年后的第一次,更是重中之重。
整个大梁官场,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
特别是京城考场,这个时候若出了舞弊之事,只怕礼部上下,皆无一幸免。
明明这些试卷皆过了尚书大人之手,怎么还会...
不对,难道尚书大人...
褚妄不敢在继续想下去,这件事,定然不简单!
“你既检举揭发舞弊之事,可有何证据?”
言语中,明显少了几分底气。
果然有猫腻...苏怀玉见状,心头大喜。
“若无切实证据,我又怎敢在贡院门口胡言乱语。”
接着,就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取出信件,面向在场众人。
“诸位且看,这便是铁证!”
“这是?”众人疑惑。
苏怀玉看了看面前的褚妄,又环顾四周,冷笑道。
“此物,乃是崇亲王写予礼部侍郎吴大人的亲笔信笺,其上所书,全然是对本次秋闱解元,沈谨言的照拂之言。”
“信上盖有亲王印信,真假一观便知。”
“诸位,若是解元之事,在科考之前就已有定数。”
“那我等寒窗十载甚至数十载,又有何用?!”
宛如平地一声雷,炸得在场众人外焦里嫩。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群情激愤。
“我大梁自开国以来,还从未发生过科举舞弊之事。”
“实乃国耻!”
“此贼当诛!”
“此贼乃何人,为何之前从未听闻过?”
“不论他是谁,胆敢科举舞弊,连锅端了就是!”
“兄台所言甚是,我等决不允许大梁有此等败类,坏了读书人的名声。”
“去京城府衙,击鼓鸣冤,但凡涉及此事者,一个也跑不了!”
现场一片纷乱。
褚妄默不作声地看着那封信笺,心中兀自不信。
但切实的证据摆在眼前,容不得半点反驳。
舞弊案一出,不只是礼部,只怕整个大梁官场,都要地震。
这下,麻烦大了...
麻烦大了...沈谨言默默地站在外围,看着周围愤怒的考生,一颗心已然堕入深渊。
自己明明是将所有答案皆赋予纸上,可为何,还会出现空白试卷。
调包?
陷害?
设局针对,还是另有图谋?
我一无权,二无利,为何针对?
还有,崇亲王的亲笔信笺...沈谨言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尽量使自己头脑清醒。
“这件事涉及到亲王,必然不会像表面看着这般简单。”
“或许,自己只是一颗被迫卷入其中的棋子。”
“罢了,暂且不论其他,若是今日被钉死在科举舞弊的耻辱柱上,不仅是仕途全无,儒道修为也将再难有寸进。”
眼前最为紧要的,就是如何证明空白试卷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