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情况让曹亭晚感觉非常奇妙。
自己能够感受到,老婆还趴在腿上吚吚呜呜地发出莫名的声音,偶尔挪一挪身子,似是在寻怎么睡着舒服。
一旁女子半躺在床间,手间团扇带来的丝丝凉风,也正吹过来。
视线内里的线条虽然扭曲散乱,还跟一团又一团马赛克似的,曹亭晚也还是能勉强辨认出,就是自己和两只狐狸睡觉的房间。
偏偏就是这样。
在自己的视线中心,有个穿花裙的女子正背对坐着,在低声啜泣。
眨眼间。
曹亭晚的心中泛起了相当苦涩的情绪,那种苦从胃部翻涌到喉咙,最终抵达舌根。
好似被人灌入了一大口中药般,久久在口间弥散开来。
而也就是在这无形的苦闷间,曹亭晚瞧见了许多许多的年轻女子。
自小在青楼长大;被父母亲朋好友等等卖到青楼;被年轻男子女子骗到青楼;走投无路自己投奔了青楼……
然后。
接客,赚钱,直至在许多许多的客人里寻到了自己中意的那个人。
然后继续被骗。
替她们赎身是假的,娶她们回家是假的,以后一起养育孩子是假的。
偏偏在这里面还有些是真的,不过真的都是别人的,不是她们的。
嫉恨、苦闷、无奈等众多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女人们无论想了什么,都只有一个结果。
那就是什么都做不到。
她们依然还是青楼的女子,要么一死了之,要么继续接客,赚钱。
除此外就什么都做不到了。
曹亭晚发现一切都正如当初自己推断的那样,形成红衣女诡怪的【恶念】,来自松水镇中烟花巷柳地里的姑娘们。
眼前扭曲的线条渐渐变了,恍然间,曹亭晚发现自己置身雨夜。
而眼前,高高在上的锦衣男人看着自己。
男人的脸一直在变着,有老有少,大多俊俏非凡。
与此同时。
大白狐懒洋洋地话语声从一旁传来。
“曹郎好好想想,自己修的是什么道。”
现在依然能感觉到,女子就在自己身旁的床上躺着扇扇子。
曹亭晚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扭曲男人,想到曾经涂山不依说过的体修一道。
【凡人体弱,既无神通,也无伟力……】
随后。
低头间看向自己的手,那是一只如嫩藕般纤细白嫩的女子的手,好看是好看的,却无法拿眼前的男人怎么样。
甚至,男人不断变幻的脸还在嘲笑着,嘲笑着憎恨他们的女子什么都做不到。
所以才说凡人体弱嘛……
曹亭晚忽然悟了,明白了大白狐所说的,不同道途间使用道种的理念都不同是什么意思。
下个瞬间。
曹亭晚直直伸手朝着男人抓去,在对方那扭曲的,不可置信的表情里,用右手扭断了他的脖子,拆下了他的四肢,开膛破肚……
整个过程完全不由曹亭晚自身控制。
心中苦涩犹如狂风暴雨,急急而来,直至眼前所有全都恢复正常。
扭曲的视线全然归位。
不知何时,曹亭晚发现自己回到了和两只狐狸朝西相处的屋子。
金色午阳打在半开的纸窗间,落进屋子里,碎了一地。
老婆趴在自己腿上,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而回过头,正好瞧见女子那满脸懒散困倦,也似要阖眼睡去的俏脸。
心中情绪忽然再度翻涌。
曹亭晚一下子觉得好痛,真的痛。
不是身体的痛楚,而是心里有什么东西久久挥之不去,剧烈的情绪抽搐着,甚至差点让心都停下来。
难以抑制的痛楚传遍全身,甚至说不出话,久久萦绕于脑海。
而就是在这般反复无常间。
曹亭晚看见了自己新的右手,有着一层又一层的红布缠着,上面用着女子针线绣着诡异成双飞鸟的右手。
“呀,曹郎完事得很快嘛,这倒挺好来着。”
“……”
曹亭晚的心还在抽搐着。
虽然女子之前说了很痛,也现在的痛楚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上次,难道大白狐不是用道种给自己换的狐眼?
“太……太奶奶……怎么……怎么和上次差别那么大……上次不是用的道种?”
“当然不是啊。”
“可……可不是必须……必须道种才能入……入品?”
“都说凡事总有例外嘛。”
女子打着哈欠,满脸都是笑嘻了的表情,眉眼弯弯,露出了她那坏兮兮的小虎牙。
“那……那是什么?”
“你猜~”
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曹亭晚两眼一黑,就那么痛晕了过去。
……
晚间。
曹亭晚悠悠醒来后没多久,就被身旁同样刚睡醒的女子,还有趴在自己身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老婆。
吚吚呜呜地叫着赶紧去做饭,她们都要饿死惹。
小白狐“嘤嘤嘤”地可怜就算了,一旁的涂山不依也来凑热闹,曹亭晚是不晓得这家伙哪里有什么可怜的样子!
呵,女人,就知道装!!
但毕竟最心疼老婆了,曹亭晚自是很快起床穿衣,去做了饭菜招呼着两只狐狸来吃晚饭。
林间夜下清凉。
虽说是过了立秋已经有些时间,不过曹亭晚总觉得现在天间和前些时候的夏日没什么不同。
吃饭的时候,也偶尔瞧一瞧自己新得的右手。
暂时不晓得有什么用,曹亭晚得等有空了试一试其威能。
随后想到了什么般朝着正啃着鸡脖子的涂山不依问道。
“大太奶奶,体修就是不断换身上的【物件】?那到最后会变成什么呢?还有太奶奶你……”
曹亭晚组织着语言。
不过大白狐狸懂自己的意思,她晓得自己想知道她身上都有什么【物件】。
“所以才说呀,曹郎什么都不晓得,以道种换物件,是体修最基本的修炼方式,到了后面,越修就越是你自己。”
“越是自己?”
“曹郎现在才九品,去想那么多干什么,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夹了一块红烧鸡翅放进自己碗里,女子温柔笑着,难得如此这般娴静的模样。
“别说山外有什么了,曹郎连苍南山里都有些什么也不晓得,去想以后的修行方式干嘛?”
“是哦。”
曹亭晚点着头,想到确实是自己想太多了。
然后顺手就把碗里刚刚女子夹给自己的红烧鸡翅,放进了身旁老婆的嘴里。
这下。
大白狐原本笑着的俏脸,又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