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浓。
枯叶随风飞舞,枯枝随风摇晃。
田地里,农夫们或弯腰播种,或提桶浇水,或蹲下拔草。他们不知道,头顶的夜色里,模样古怪的小鸟飞掠而过。
这只鸟的左眼,竟然是凸起的相机镜头,飞过之时,快门连闪,把农夫们拍下来。
正是执行任务的相机小鸟。
它的飞行没有声音,身形虚渺,溶在夜色里,仿佛一道墨痕。
拍完农夫,它又飞向村庄,继续执行任务。
……
陈爵爷一家,正在吃饭。
餐桌上,一尊烛台,照亮八个人,还有八个装满面包草糊糊的碗。
窗外,相机小鸟轻轻落下,镜头眼睛左摇右晃,调整机位,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把陈爵爷放到画面中心。
无声快门落下,把照片拍下来。
任务完成!
没有人察觉到,陈爵爷怀里,一本日记轻轻颤抖。
忽然之间,有风从远处吹来,吹在陈爵爷家的屋顶和窗棂,发出呼啸之声。
地面飘落的枯黄树叶,被风卷起,几十片,凌乱纷飞,“呼啦啦”飞向相机小鸟。
而且,枯黄树叶中,有一片模样格外不规整……那根本不是树叶,而是枯黄的纸张,是日记本上不知何时脱落的残页,混杂在凌乱纷飞的树叶中,落向相机小鸟。
便在此时!
相机小鸟完成了任务,高高兴兴,身形隐于夜色之中。就好像夜色中一道墨痕,像是夜色更重的一笔,疏忽消失不见。
混杂在纷飞树叶中的日记残页,扑了个空,落在窗台,又被风吹走,重新飘飘然飞回地面,和枯黄树叶混在一起。
无人看到,日记残页上,两行字浮现。
【监视】
【无法抗拒】
房中吃饭的陈爵爷一家人,并未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一家人端着碗,吃着饭,都难以下咽。
陈爵爷的儿子,陈少爷,脸色很是苍白僵硬。
“父亲,要不,我们还是……去金娃娃医院吧。
“让他出手,抓走诡怪。
“我们的调查和盘问,根本没用。我们查不出那诡怪的消息。”
陈爵爷的脸色,同样铁青。
这几天里,村子里又死掉五个人。他组织了很多次调查盘问,想调查清楚诡怪的杀人逻辑,诡怪的触发方式。但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反而越问越觉得毛骨悚然。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村子接连出现诡怪。过去几十年出现过的诡怪总数,都没有这一个月多!
长此以往,村子里的农夫们一个个死去,甚至陈家人也未必能好过,说不定哪天,就要招到诡怪。
比起儿子,他更想去金娃娃医院,更想去请那个怪物!
但是……
“不行。”
陈爵爷斩钉截铁道。
先祖留下的日记里,明明白白说过,绝不能把家产尽数交给那个怪物。
万一请那个怪物出手,怪物狮子大开口拿走全部家产,到那时,陈家将会面临怎样的灾难?陈爵爷不敢想象。
陈少爷很不理解。
“为什么啊?父亲!
“您舍不得家产么?
“农夫们在一个一个死去,他们才是我们最重要的家产。
“有他们在,不停给我们种出粮食,我们永远不担心挨饿。
“现在农夫不停死去,活着的农夫也人心惶惶,耽误干活儿。
“不如干脆一点,去请金娃娃医院……”
听着儿子喋喋不休,陈爵爷更加心烦意乱。但是,他过去的几十年生命,能够顺风顺水度过,就是因为先祖的日记。先祖的日记,他绝不违背!
儿子还在喋喋不休,陈爵爷一声断喝,“够了!”
手中的一碗面包草糊糊,猛然泼出,“啪”一声脆响,泼了儿子满头满脸。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这个家,我做主!
“死几个农夫不算什么。
“我不在乎!”
……
金娃娃医院。
昏黄的油灯,火焰偶尔跳跃。
王烟坐在办公桌前,捧着一杯热水,拿着一块面包草饼,小口小口啃下去。自己烙出来的草饼,味道还不错!
突然,窗外传来扑棱棱的声音,却见相机小鸟飞回来,落在油灯旁边。
“老板,任务完成啦,噶!”
小鸟挺起胸膛,咧开嘴巴,“噗嗤噗嗤”吐出一张又一张照片。在桌面堆起来。
几十张照片,有的拍摄农田,有的拍摄村子,都是黑白照片,但好在线条清晰,不会模糊。
王烟先拿起一张黑白照片,正是陈爵爷家族用餐的画面。
照片里,老家伙正和七个家人一起,围坐吃饭。他全家每个人都有满满一碗面包草糊糊。
“哼,这老小子倒是挺舒服。
“农夫们只能喝面包草清汤,他都喝上糊糊了?”
王烟吐槽。
拿起旁边刚刚烙出来,焦香酥脆掉渣的面包草饼,“咔嚓”啃了一口。
突然,陈爵爷这张照片,突然线条模糊,黑白混乱。而后线条、黑白色重组。变成另一幅画面。只见画面中一片狼藉,陈爵爷瞪眼怒骂,年轻人满头满脸面包草糊糊。
没错,相机小鸟拍到的照片,画面会变化。每隔十几分钟,都会变一下。
这张照片拍摄了陈爵爷,那么每隔十几分钟,陈爵爷的最新动向,就会通过照片呈现给王烟。
“家族内讧了?”
王烟继续翻看其他照片。绝大多数都正常,但也有几张不对劲。
比如村子外面的坟地,便添了几座新坟。还有两个妇人,在家中哭泣。
“都是这几天,刚刚有的新坟?
“但这几天,并没有诡怪送来。”
王烟皱皱眉头。
旁边的小熊一脸懵,摸不到头脑。
“老板,那这是咋回事?”
小鸟愣了片刻,立刻昂头挺胸,给小熊鄙视的眼神,装作自己想明白了的样子。虽然它其实也不懂。
王烟解释道,“有这样一种可能,陈家村确实出现了诡怪,但他们没能抓到,也没有来找我们求助,或者,有人在包庇诡怪。”
王烟皱皱眉头,看看窗外的面包草田,叹息一声。
“陈家村多灾多难啊。
“农夫在受苦,诡怪在猖獗。
“我们不能允许这种现象。
“不能允许任何一只诡怪逍遥法外。
“所有诡怪,都必须被收监,都必须接受劳动改造。
“而且……监狱里干活儿的人手,也不太够了。”
播种工作马上完成,下一步,农田需要浇水灌溉。灌溉是个大工程,仅凭十个松土机,根本搞不定!
王烟皱皱眉,看向肩头的小鸟。
“你再去,在村子里转一转,继续拍照,把诡怪的尾巴揪出来。”
小鸟挺胸抬头,“噶!咱这就去!”
随即扑棱棱飞出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