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赤身的因果童子周身铁青，宛如僵尸，此时睁了一双恐怖的血目，便从坛中走出。

贺川道：“这次可是真的？”

【《化心咒》进度+1】

【《望气术》进度+1】

李无奇点点头：“非人非妖非仙，乃一件死物，大约有涅槃的实力。”

“涅槃？”贺川道，“交给你了。”

李无奇点点头。

那赤身童子出世，却并不打算攻击李无奇二人。

它的目光扫过道观，最终落在一旁另一个大坛子上，而后一跃扑了过去，将那坛子打碎了。

另一个坛中装的自然是另一位因果道童，只见它趺坐其中，身着一件厚实的道袍，面色白皙而红润。

【《望气术》进度+1】

李无奇惊奇道：“这一個，却有人气了……也是涅槃境界。”

“两个涅槃？”

却见那僵尸道童面目狰狞，一把揪住因果道童的领口，将它从坛中拽出来扑倒在地，而后如野兽般扒下它身上的道袍，自己穿上。

道袍易主，两位道童也发生了变化——得了道袍的那一位，尸气消散，人气勃勃；丢了道袍的那一位，却又逐渐形如僵尸……

两位道童在观中大打出手，争抢着那一件道袍，随着道袍的归属不断更替，两位道童的身份也不断交换。

不多时，李无奇已经完全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是哪一个了——又或者，它们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因果道童。

一个代表因，一个代表果。

因既是果，果即是因。

至于那件道袍，持有者，为人；不得者，为死物——莫非代表了善恶？

善因、善果、恶因、恶果。

李无奇若有所思：“我可能明白一点什么了……”

贺川道：“既然它俩正忙，不如我们先走？”

三十六计走为上。

李无奇点点头。

于是二人向后纵身一跃，轻盈登上道观之屋脊，遥望后路。

此间道观依山而建，其后乃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但于武道宗师以及大宗师而言，这还算不得天堑，当能如履平地也。

“二位居士。”

二人回首，却见那道袍童子足踏着僵尸童子，神色淡然道：“不告而别，是为无礼也。”

李无奇抱拳道：“告辞。”

“嗷！”

那僵尸童子突然暴起，将身飞跃而来，宛如突袭的野兽！

“给你脸了！”

李无奇脸色一变，于是祭出巨人蛊，顿有一股黑气向四方弥漫。

……

二人便从大门光明正大地下了山，在风雪中寻得了牡丹和曜石两匹骏马，还有那面替天伐圣的大旗。

此时天色已暗，再向前行不得了。

“便在此将就一夜吧。”

李无奇席地而坐，释放出《武神领域》，操纵赤蓝魂气来搭建冰屋……

半个时辰后，一个巨大的冰雪堡垒横空出世，像一个巨大的鸡蛋立在雪地中，其中空间足够容纳二人二马。

贺川在附近寻了一些干柴，以钻木取火的法子生了火堆，为两匹马儿取暖。

李无奇回味着今日那位仙人反复提及的两个字：

“因果……”

自己杀人太多，是为因；人杀之，是为果。

可这不是废话么？

李无奇忽然释然一笑：“我在钻什么牛角尖。生时便是生，死时便是死，生时不念死时。”

该杀者，便杀。

杀人，乃是自己的本事。

被杀，便是自己技不如人。

这有何好纠结的？

……

三日后，走过这片荒凉的山林，二人终于来到了有人烟的地方。

一处村落，家家户户炊烟袅袅。

“有人在家吗？”

行至一户大门敞开的农家，李无奇朝里面喊了一声。

片刻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农走了出来，向二人招手道：“有人，有人。”

李无奇行礼道：“老人家，我二人路过此处，冰天雪地，想寻一个遮身之所，不知能否借宿一日？”

老农道：“两位少侠，外面冷，且进来说吧。”

李无奇与贺川便各自放下手上物件，进了门去。

牡丹和曜石自己寻东西吃去了。

进得屋来，果然四处充斥着朴素的乡土气息，屋中央的火盆烧得正旺，桌上摆了三副碗筷，以及几大碗热气腾腾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老农坐回桌旁，道：“两位少侠，先吃饭吧。”

贺川目光扫过屋中的物件，忽然问道：“老人家，你平日一个人住么？”

老农道：“是啊。”

李无奇便笑道：“老人家，你食量可不小，一个人便吃三大碗饭呀？”

老农笑道：“正是为你二人准备的。”

李无奇不动声色：“你知道我二人会来？”

老农点头：“三日前，老朽家中来过一个神仙，让老朽在今日申时备好饭菜，招待两位远道而来的少侠。”

贺川道：“什么神仙？”

“那位神仙，自称是……因果道人。”

二人相视一眼：“这家伙，阴魂不散啊……”

老农道：“神仙说，只要予你二人一顿饭吃，你二人便能为我仙鳌村了除心头大患！”

李无奇沉默片刻，还是问道：“老人家，你有什么心头大患？”

“少侠，你二位先上座吃饭吧，你二人不坐下，便是老朽招待不周，神仙是会怪罪的啊。”

李无奇二人便坐下，端起饭碗直接开干。

老农放了心，这才开口道：

“此地名为仙鳌村，此去往东十里地，有一个龟仙门，仗着门下弟子多少壮，便擅自征粮纳税，欺男霸女，害得方圆百里的百姓都苦不堪言啊！”

李无奇道：“老人家，你可知那龟仙门共有多少弟子，门中最高者又是境界？”

老农道：“门下弟子有一百余人，境界最高者，应是宗主与一个太上长老，皆是涅槃境界。”

“不过涅槃而已，就敢开宗立教，还敢自称仙门？”李无奇冷笑一声，“原来青州九州仙门的名号，便是这样打响的。”

一个什么龟仙门，一个什么百足宗，都是些败类！居然也可以在青州打着仙门的旗号长存不灭！而那些所谓真正的仙门，对此竟视而不见，也不知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李无奇暗暗摇头。

老农道：“两位少侠若为仙鳌村了除祸患，仙鳌村将为二位少侠立碑塑像，请入祖祠，日日香火供奉！”

李无奇道：“这倒不必了，多给点吃的就行。”

在山林中走了好几天，小葫芦里存的东西早吃完了，正是该补充物资的时候。

“好说好说！”

贺川看向李无奇：“你要去么？”

李无奇点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可，还不知因果道人有何设计……”

“不必管他。”李无奇道，“如他所言，因果一直都在，咱们该是如何便是如何！若是没有他的存在，此事你会不会管？”

贺川点头道：“既然如此，那管了此事。”

于是二人商定，明日便去灭了这所谓的龟仙门！

吃过饭，老农为二人寻了歇息之处……

李无奇进入巨人蛊的世界。

因果道童正与巨人打得天昏地暗！

三位的实力都在涅槃左右，而巨人身处主场，便弥补了人数的缺陷。

李无奇出手，让巨人隐去，且将这崩残的天地寸寸恢复原状。

两位童子陡然失了目标，正有些恍惚，那僵尸童子却扭头望见李无奇，于是怒睁着血红的双目扑上前来。

李无奇释放魂气，操纵着巨人蛊中空间，将那僵尸童子始终阻隔在百丈之外——凭他对巨人蛊的绝对控制，以及步入文道乾坤后对天地自然的掌控，再加持《武神领域》之功法，便不难做到这一点。

不同于野兽般的僵尸童子，那位道袍童子应有灵智，此时怔怔地看着李无奇，为他封印空间的手段感到忌惮。

李无奇淡然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

“因果。”那道袍童子奶声奶气道。

李无奇听这词已经听得头疼了，便道：“万物敕封令。”

“吾以无奇大仙之名！赐封汝二者为我所用！接旨！”

道袍童子傲娇道：“你莫要痴心妄想了，我二人乃仙人之物，不是轻易可以炼化的。”

可李无奇眉间那一点白芒飞出，一分为二，没入因果童子体内！

两位童子周身一阵战栗！

片刻后，因果童子趴伏李无奇身前：“见过主人。”

【《万物敕封令》进度+1】

李无奇轻轻一笑：“仙人之物又如何？”

苍夫子留下的一缕仙气，可是连圣师真念都能灭杀的存在！

虽不能直接用来杀敌，但在灭杀高人神识、法宝印记等与精神相关的方面，则格外好用。

两位道童消停不了片刻，又开始争抢那件道袍。

李无奇嫌弃道：“就一件破衣服有啥好抢的？改明儿给你俩一人买一件不就好了么？”

抢到道袍那一个道：“我等乃法宝之化身，而非真正的血肉……”

道袍被夺走，于是换了另一个接着道：“此道袍也非寻常道袍，乃因果中至关重要的……”

道袍又被抢走，于是又换了一个道：“功德。”

“功德？”李无奇若有所思。

“功德乃善恶之果，乃因果的因果。”

“善因可结善果。”

“恶因可结恶果。”

“人不能脱离因果，却能决定善恶……”

“主人身上的因果，非因果道人决定……”

“而是主人自己决定。”

李无奇扶额道：“你两个能不能停下来，闹得我脑瓜子疼。”

“不能。”

“抢得功德，善因可结善果。”

“恶因也可结善果。”

“若无功德，恶因结恶果……”

“善因也结恶果……”

“……”李无奇沉默片刻，“你二人有何妙用？此前因果道人提及的‘因果局’又是什么东西？”

“我等不死不灭，杀我者，将得恶因。”

“会损功德……”

“如此必得恶果。”

李无奇心中了然，又问：“你二人本身可有什么不同？”

“我为因，他为果。”

李无奇便命令道：“你俩！因童子，把头发扎一个小辫儿；果童子，把头发扎两个小辫儿；不然我眼睛都看花了。”

“是。”

……

有这两个闹腾的家伙在，李无奇甚至不想在里面修炼，于是离开了巨人蛊的世界。

次日，李无奇二人上路了。

老农道：“二位少侠可否留个姓名，老朽要为二位少侠立传作经，让我仙鳌村代代子孙，牢记二位少侠恩情！”

贺川提醒李无奇道：“不必了，莫轻易沾染因果。”

李无奇笑了笑：“咱俩快被那因果道人逼疯了。”

二人便没有留名，出了村子，纵马向东而去。

“人人畏惧妖兽，然而我等一路走来，妖兽没见到几个，恶人却是遇到不少。”

……

龟仙门。

所谓宗门，更好似一座气派的宅邸，修建在风景秀丽的山头。

李无奇冒着风雪来到山下，仰头却见那龟山中百花齐放，鸟语花香，竟别有洞天。

“咦？”李无奇道，“这涅槃的老王八还有些手段？”

将马匹放在山下，他们步行走近。

山门，有两名精壮的弟子把守。

“来者何人！此乃仙门重地，不得靠近！”看门弟子喝斥道。

李无奇行礼道：“我二人路过此地，想借宿一晚，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来我龟仙门借宿？行！怎么不行！请！”

守门弟子相视一笑。

却有几个健壮的弟子迅速围了过来，堵住二人退路。

李无奇笑道：“这是什么意思？”

“待客之道罢了。”有人皮笑肉不笑道，“龟仙门规矩，入门者，先交一百两银子！借宿者，再交一百两！在我宗门中的吃穿用度，另有标价，一般在每人三千两左右……”

李无奇脸色一变：“有点贵啊……”

“嘿嘿！不强求！只是二位公子刚来便走，伤了兄弟们的心，还得给三千两白银补偿，方可离开。”

李无奇与贺川相视一眼，耸耸肩道：“那还是住一晚吧。”

“明智的选择。”

“你一个仙门，要这么多世俗的银子做什么？”李无奇漫不经心道。

“真正的仙门离不开世俗的。”弟子笑道，“龟仙门一百多号弟子的吃穿用度，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没有银子，如何修得真仙？”

“有道理。”

迈过结界，春日般的暖意扑面而来，李无奇不由得啧啧称奇。

那弟子洋洋得意道：“舒服吧？这可是我家宗主修行的神龟长生诀！这山中万物都得以欣欣向荣，不死不灭……”

贺川淡然道：“不合天时自然，如何修来真正的长生？”

那弟子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抨击我家宗主的长生秘法？！”

贺川冷眼压去：“小小一个山野宗门，不过两条看门狗，也敢人前狂吠？”

“大胆！敢对我龟仙门不敬！”

几名弟子气势汹汹地上前。

那弟子道：“杀了！看看这俩小子身上究竟有多少银子，竟敢如此狂妄！”

【《望气术》进度+1】

李无奇叹道：“不过一帮武徒武者而已，这么重的杀气不知从何而来？”

可他双目中血芒一闪。

盲龙点睛。

“可论杀人！”

浩然刀挥出一道凌厉的刀气！

“啊！”

声声惨叫过后，几人变作几段，洒落山间光滑的石阶，大片血肉残肢触目惊心。

一刀，七条人命！

“我也很在行。”

李无奇狞笑着，双目中血芒更盛。

他提着浩然刀，向山门一步一步踏去。

“来者何人？！为何杀莪龟仙门弟子！”

一声怒喝，一位身着白色劲服的白发老人从天而降——武道大宗师境界。

贺川道：“龟仙门！鱼肉乡里，残害百姓！如此毒瘤，人人诛之而后快！”

那白发老人目光阴翳：“何处来的杂碎！满口胡言！”

他一跃而起，自袖中甩出几枚银针，向二人激射而去！

贺川挥刀格挡，却见李无奇自身旁跃起，下一刻，已在天际高高持刀！

“这小子，一旦开始杀人，就仿佛不是他了。”贺川心中沉重地想，“这可能不是一件好事……”

“一斩！湮灭！”

“涅槃境界？！少侠饶……”

“死！”

那白发老者横尸当场，鲜血汩汩而流！

李无奇继续深入：“涅槃的老王八呢？！出来受死！”

他身上猩红的魂气燃烧，宛如从地狱中走出的魔鬼。

沿途弟子如何敢阻拦，纷纷惊叫着四散而逃。

李无奇持刀胡乱劈砍，转眼又是数人殒命，临死前声声呼唤：“宗主救我！”

“何方妖人！竟敢在此乱杀无辜？！”

两道身影飞至李无奇身前，皆是鹤发童颜，大概是修行了所谓长生秘术的缘故。

“无浊掌！”

一道磅礴巨力向李无奇打来。

李无奇双目血红：“龟仙门宗主与太上长老，就是尔等？”

一刀，轻而易举将二人逼退一步！

二人大惊：“涅槃高手？”

迟疑片刻，其中一人行礼道：“前辈，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

李无奇道：“你二人该死。”

说罢，便提刀冲上前去！

“是个疯子！”二人目光一沉，于是联手迎战李无奇。

可李无奇刀法凶猛，二人虽皆为涅槃，却在他手下节节败退！

“虽同为涅槃，但此子实力远超我等！不可战！”

二人转身欲逃，可一道领域铺展开来，丝丝魂气将二人身形定住！

一人道：“前辈！究竟所为何事，还请告知！”

可李无奇冷笑着走去，手中浩然刀寒光闪烁。

此时，贺川上前一步，道：“无奇，不妨让他们死个明白。”

片刻后，李无奇双目中血芒消散。

贺川由此松了口气。

也不知无奇修的究竟是什么武魂，平日里，双目灰暗无神，仿佛失明一般，可一旦其中亮起血芒，那便是要开始杀人了。

贺川向那二人道：“龟仙门作恶多端，理应万死。”

其中一人道：“两位少侠恐怕不是青州人吧？老夫料想，你二人一定是听信了那些乡野村夫之谗言！实际上，我青州仙门一向如此，为凡人提供庇护，也从他们身上汲取修行的资源，这本是合作，如何能是作恶多端？”

贺川道：“奴役与庇护，有根本的不同，你可曾违背过他们的意愿？”

“那是指引！乡野村夫如何能有我等这般高尚的境界？”

李无奇淡然道：“这些人三观歪到了骨子里，我之看法，该杀便杀，莫要与之辩理。”

他双目平静，仿佛刚才那个从山腰砍到山顶的魔头不是他……

一人道：“尔等不能杀我！阁下还未入仙境吧？你可知，万灵寺主持苦念大师，乃老夫之亲眷，他可是仙境的人物……”

李无奇好奇道：“万灵寺？也是这般与村民合作的？”

那人道：“我说过，青州仙门一向如此！那些低贱的村民，若没有我龟仙门庇护，根本活不下去！他们的命都是我等给的，索要一点钱财怎么了……”

李无奇目光冷冽，一刀砍下了两颗人头。

“好极！下一站，万灵寺。”

贺川轻轻一叹：“我觉得……我俩又染上新的因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