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朝会上,李隆基大发君威。
将安禄山所有官职、爵位全部撸了,列属安禄山十几大罪名,下旨将他诛九族,还将所有与安禄山亲近的官员一并处理了。
然而朝野上下的目光,都没有放在这件事上。
因为紧接着,李隆基就以身体不适的理由,要将朝政大事交给太子处理,自己则去华清宫养病。
这件事虽然之前就有小道消息传出来,然而真正当着满朝文武宣布时,文武百官还是有些错愕。
尤其是那些依然处在李亨阵型的官员。
日落黄昏,延兴门即将关闭,住在城外的百姓们熙熙攘攘的排着队,准备离城。
等候的时候,这些百姓们免不了七嘴八舌的说话,谈论最多的,自然是皇帝将朝政交给太子的事。
城门口,王婴听着百姓们的议论声,一颗心越来越沉重。
他只是监门将军何广下属的一个小小城门校尉,以他的官职,本不该牵扯到朝廷上位者的争斗之中。
然而,一年前,他因受何广赏识,娶了何广之女为妻。
当时他不知为此事多么高兴,哪知现在,这份关系却变成一根麻绳,不断勒紧他的脖子。
他不明白自己那位岳丈为何死吊在忠王这棵树上不放手,为何不学着其他官员一样,向太子效忠。
这样一来,自己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冬冬冬!”
城墙上响起闭门鼓声,另一名城门校尉杨保带着一队兵丁过来了。
与王婴不同,杨保是中郎将的人,而那名中郎将早早就投到太子麾下,故而此时杨保脸上神情很得意,鼻下那簇大胡子也比平时翘的更高。
“意,王校尉,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莫非家里出事了?”杨保带着促狭的笑容,明知故问道。
王婴哼了一声,将城门符交给对方,一言不发的与对方换了班,带着队伍朝监门卫返回。
“王兄,若是家里出了事,记得和兄弟说一声,能帮忙的话,咱一定帮!”
杨保冲着他背影大喊,他身边的士卒们跟着哈哈大笑。
王婴脸色铁青的返回了卫署,解散队伍,找了家酒肆,一个人闷头喝酒。
一直喝到戌时,店伙才上前提醒他,马上要宵禁了,王婴起身,在桌上留下一串大子,醉醺醺朝家中返回。
他住在靖安坊,来到坊门外时,天色已全黑,坊吏正在关坊门。
王婴连忙挤了进去,摸着黑朝家中返回。
靖安坊内,住的大多都是像王婴一样的中产阶级,很难看到豪门大宅,但坊道左右的屋子都修葺的整整齐齐,门口也打扫的干干净净。
王婴家的府宅在这条街道上,属于中上水平,兽头大门上的红漆很新,显然新刷不久,门口有两层石阶,也比左右府宅更加气派。
以前每次回家,看到这座属于自己的府宅,王婴心中便充满自豪。他出身贫寒,完全凭借自己的本事,才挣来了这一切。
父母兄弟都因为他,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然而现在,他整颗心就仿佛无根的浮草,空空落落,担心现在拥有的一切,会随时消失。
王婴掏出怀里的钥匙,正要开门。
这时,门忽然开了,一名穿着上好绸缎的妇人站在门里侧,瞪着他质问:“怎么这么晚回来,是不是去喝花酒了?”
“没有。”
王婴一把推开妻子,随口敷衍了一句,径自朝着屋内走去。
何氏一个酿跄,呆愣住了,以前的王婴在她面前就像只温顺的小狗,说话都没有大声过,几时敢推自己了!
“你给我站住!”
何氏快步拦住丈夫,怒道:“你要做反吗?不说清楚,休想进大门!”
王婴积压多年的怒火,在这一刻,借着酒劲被点燃了。
他一把抱起何氏,径直来到卧房,粗鲁的将妻子扔在床上,就要解裤腰带。
何氏从未见过丈夫如此粗鲁,又惊又惧,哭哭啼啼道:“你竟敢这般对我,明日我一定要去告诉父亲!”
王婴凶神恶煞地道:“好啊,你去告诉他啊,反正我们俩的官位都保不住了,我还怕他不成?”
说完便要扑到妻子身上。
突然,门外传来王婴母亲的声音:“阿婴,你们在做什么?怎么这么大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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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婴都囔道:“母亲,没事,您早点歇下吧!”
王婴母亲又道:“客人还等着你呢,别让客人久等了呀!”
王婴愣了一下,从床上撑了起来,朝身下妻子问:“家中来客了?”
何氏被丈夫吓住了,一边哀声啼哭,一边点了点头。
“来的是谁?”
“不、不认识,一男两女,男的自称姓李!”
王婴酒一下就醒了,急忙从床上爬起身,穿上衣服和裤子,匆匆离开寝房。
门外,王母正在张望,王婴上前问道:“母亲,客人在哪?”
“在客房候着呢,你和你媳妇是怎么回事?”王母狐疑道。
“没事,我先去陪客了。”
说完急匆匆来到客房外,在窗户外偷偷朝里面瞧了一眼,顿时吓的腿肚子打颤,扶着墙才勉强站住。
屋内坐着一名男子和两名女子,那男的他在守城门时见过,竟然是太子一党核心官员,平阳侯李羽!
那美貌女的他也认识,是太子之女兰陵郡主,另一女子更是城中最惹不得的女霸王,王韫秀。
这样的几名大人物,为何会来自己家中?
王婴急忙深呼吸了几下,然后整了整衣领,拍了拍脸颊,带着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进入客房内。
“卑、卑职城门校尉王婴,拜见平阳侯,拜见兰陵郡主,拜见王乡君!”王婴一揖拜倒在地。
王韫秀哼了一声,道:“王校尉,你可是让我们好等啊!”
王婴腿肚子一颤,立刻跪倒在地,拜首道:“卑职不知三位贵客造访,回家晚了,还请恕罪!”
李羽起身将王婴扶了起来,微笑道:“王校尉不必多礼,我们今天过来找你,是有事找你帮忙的!”
王婴急忙道:“无论侯爷有何要求,卑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说你岳父是监门将军,你若是帮我们,不怕被他责怪吗?”公孙兰问道。
王婴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咬着牙道:“不敢欺瞒郡主,卑职曾多次苦劝岳父,劝他弃暗投明,可他就是不肯听,卑职也是无可奈何!”
王韫秀笑道:“这么说来,如果我们让你投入太子殿下麾下,你是愿意的咯?”
王婴义正言辞道:“此乃卑职最大心愿,只苦于官低人微,一直报效无门!”
“既然如此,本侯就直言来意了。”李羽道。
“侯爷请讲,卑职洗耳恭听。”
“明天晚上,是不是你当值延兴门守卫?”
“是的,从明天开始,一直到月底,延兴门晚上的当值差事,都由卑职负责!”王婴忙道。
“那就好,明天城门关闭以后,程家大少爷会要求你们开城门放他进去,我希望你不要放他进去,并且还要激怒他,你敢不敢?”李羽说。
王婴愣了一下,随即道:“只要侯爷吩咐,卑职就敢!”
“可能事后会让你受点委屈,遭到他的报复,你还愿意干吗?”李羽问。
“只要能为侯爷效力,就算被打死,卑职也心甘情愿!”王婴大声道。
李羽明知道此人是在讨好自己,但不得不说,这些话听起来确实很让人受用,欣然道:“那好,明日我们再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