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爌他们这些内阁成员沉默了很久很久,因为他们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皇帝好对付,那些将领也好对付。
可皇帝跑到将领们的庆功宴上,和那些将领们谈得火热后,可就一点也不好对付了。
沉默不下去的韩爌吐出一口浊气,声音有些嘶哑道:“做得太过了,怎么能把陛下逼到这种地步。”
周延儒叹了一口气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陛下出招了,我们要怎么接?”
“陛下带着那么多将领定下的事,我们能怎么办?”
何如宠说话时,那张脸现在已经皱得没法看了。
李标语气莫名道:“诸位可别忘了,陛下是怎么对付晋商的?”
这话一出,这些内阁成员心里都是一寒,先把军队拉拢好,然后用军队当刀子,彼时彼刻,和此时此刻,怎么那么像呢?
最后一位内阁成基命也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可不是晋商,陛下,陛下他……说不准啊。”
见所有人都表态了,韩爌开口道:“看来大家都不敢赌陛下会不会冒险。这事,是要认下了吗?”
“我们认了又有什么用,陛下闹这么大的阵仗,根本就不是我们认就行的,他是要天下不交税的乡绅认,我们认有什么用,能把税收上来吗?
国库只有那么点银子,全给军伍之人,百官还怎么施政?”
李标一语中的。
又是一阵沉默后,周延儒盯着周围人的神色,试探道:“陛下说,那些人借大明得利,却不为大明出力,不合适。
可按道理将,应该先出力,后得利啊,陛下曾用补缺之事,让各地交税,我们不妨再进一步?”
他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其他人要是再听不懂,完全可以告老还乡了。
所谓出力,自然是缴税,得利,朝廷除了给乡绅权利还能给什么?
韩爌脸色难看地追问道:“怎么个更进一步?”
“税额不足,以无能罢官,让外地能吏任之,税额足,本地人任本地官,当然,具体何人何职,吏部说了算。
这样一来,陛下见乡绅们出了力,出力者也得了利,也算是两全其美。
况且,陛下都说了,要是那些乡绅不怕被饥民烹了,他就不怕天街踏尽公卿骨,我们,为什么要怕?”
都是宦海沉浮多年的人精,当然都知道这是饮鸩止渴,但,国库实在是穷得没办法。
又是沉默良久后,韩爌长叹一口气道:“税额只是基本,任免时,也要注重其他事。
以后我们多去吏部看看,尽可能挑些好官吧。
而且,陛下为了我们方便我们施政,把阉党所有人都逼走了,现在朝堂任由我等施为。
怎么也要让吏治清明才行,那么多银子都去哪了,一定要细查。”
周延儒闻言,心里稍微有些慌,脸上却和其他人一样,十分支持韩爌的决议。
除了这件事双赢之外,还有一件事也实现了双赢。
朱五厚着脸皮说大明打了一场京城大捷,黄台吉却不觉得自己打了败仗,也开了庆功宴。
和朱五那里气氛沉闷的庆功宴不同,黄台吉他们那里的庆功宴,气氛就要热闹许多了。
在他们看来,自己在大明京城下面晃荡了一个月,吃了大明一个月,还抢了一些东西,最后还完好回去了,怎么就不是大捷了?
什么,蒙古人死完了?
没事,我们自己人都还在,总之,值得庆贺。
当然,私底下朱五心疼钱,黄台吉心疼人,这些事都不值一提。
而朱五在开完庆功宴之后,连京城内的朱府宅子都不住,也不等朝堂上给出答复,连夜出发,奔向扬州。
一方面是他搞出来的事有点太大,他害怕崇祯赏他一个宅子,或者赏他一壶酒。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陕西那边又有了旱灾,延边府大旱,义军的声势又大了起来,孙传庭害怕义军去折腾山西,都准备自己组织军队了。
大明灭亡倒计时还没停下,朱五只能抓紧时间,想办法弄银子,去完成自己的计划,连崔文茹产子都顾不上回去看。
现在他手里确实有两大财源,但,都有缺陷。
首先是银行,汇丰号作为一个还没有长大,可以下金蛋的宝鸡,必须要用好饲料养着,不能缺了饲料。
另一个就是大明税收中的先军专款,可这个财源除了山西还有朱五自己手里的商税外,他拿一两,估计那些官员能分十两,这样的财源,能坚持多久,很不好说。
在朱五心里,最合适的财源,还是那个完成士绅一体化纳粮,摊丁入亩后,支持满清灭准噶尔的江南。
……
扬州,四方盐商汇拢之地,因盐商有钱,又长时间不回家,只能在外面养外室。
所以,扬州不仅有各种各样的销金窟,还产生了一个闻名大明的产业链,扬州瘦马。
朱五当然不在乎什么扬州瘦马,所以他去了,赌场。
“倒霉,又把一万两银子折腾完了,幸亏你们这认汇丰号的银票,不然少爷我都要写借据了。
魏二,再拿一万两银票出来,换成他们这的筹码。”
“爷,您带这么多银票出来,是要做大生意吧,这都把五万两银子玩没了,您歇一两天如何,别跟赌运过不去。
您放心,他们都是常客,一直能碰见,就算没他们,也没其他豪客,我也可以陪您玩大的。”
赌场的荷官一边看似好心地劝着朱五,一边再次试探着朱五的底细。
朱五不理会他的试探,无所谓道:“没事,少爷我至少还能输个十几万两,接着玩。”
荷官闻言,脸上很高兴,眼里却闪过一丝隐忧。
朱五又对那几个说着官话,衣着豪奢,配着他玩的赌客道:“来,继续,我这个输家不走,你们可不许走啊。”
玩着玩着,朱五的赌运似乎又好了起来,虽不是怎么玩怎么有,但也算有输有赢了。
这时,换另一个赌客很倒霉了。
那赌客很快把自己五千两的本钱输完,写了五千两的借据,也输完后,他干脆就告辞离开,其他赌客也都想走了。
这时朱五回了一万两,他见局势变了,就开始乱玩起来,乱玩不说,手笔还一次比一次大。
很快,他就把整整八万两输了出去,见朱五还要取银票换筹码。
荷官连忙劝道:“爷,歇一歇吧,您是贵人,小人没见过世面,心里害怕。要是您再输下去,小人害怕明天我们赌场没了。”
“放心,少爷勉强算是个大人物,一个输得起钱的大人物,继续玩。”
“刘公子给在下一个面子如何,您所有输的钱,我们赔给您,您别玩了怎么样?”
说话的是这里的话事人,一个脸上毫无威严,只有市侩气的商人。
朱五听到这话,脸色一变道:“让我玩下去,什么事都没有,玩不下去,不仅是赌场,你也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