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五在开封府杞县把饥民汇集起来以后,河南巡抚他们那些开封府的高官们就有些坐不住了。
正好满桂入了河南,他们就用一个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借口,跑到黄河北边的卫辉府迎接满桂。
为了让满桂能早点带兵平乱,他们还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接风宴。
接风宴上,满桂该吃吃,该喝喝,就是不过问河南的情况,更不说自己什么时候去平乱。
作陪的河南高官,高级乡绅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河南巡抚张泼是个十足的演技派,见手下越来越急切,酒宴上,突然一下子就老泪纵横了。
哪怕满桂不问张泼是什么情况,也自然是识趣的人问巡抚为何落泪。
张泼长叹一声道:“一想到河南被贼寇荼毒,饮酒就如饮鸩,怎么能不落泪?”
都提起贼寇了,满桂也没办法装傻,问道:“贼寇,哪的贼寇竟能让巡抚如此困扰?”
见满桂那种态度,河南官绅心里一紧,张泼惊道:“满将军竟然不知河南有反贼?”
“啥,那贼寇竟是反贼,他们有多少人,又在哪?请巡抚将敌情速速道来。”
“那伙反贼聚拢人手于杞县,前些日往郑州去了,已经裹挟了几十万百姓。”
满桂闻言,眉头紧皱道:“巡抚说的是那伙义民?”
“什么义民,他们沿途勒索钱粮无数,明明是一伙反贼?”
一个乡绅听到那话,直接急着开口反驳起来。
“反贼,你说他们是反贼?”
“不然呢,劫掠民间,不尊上令,如何不是反贼?”
满桂对河南巡抚这个自己人还算客气,但对说话的那人可就一点都不客气了。
冷哼一声,怒道:“如果他们是反贼,你们又算什么,真以为本将军什么都不知道?
人家在老老实实修河堤,你们把钱粮拿出来当工钱又有什么毛病?
反正你们把钱粮拿在自己手里就知道买小妾,四处挥霍,还不如让他们拿去修堤。
再说了,如果他们是反贼,你们这些人跑到卫辉府干什么,这有郑州的人吗,本将军现在给你们治一个通敌之罪。”
他这话一出,接风宴上的官绅顿时噤若寒蝉,确实,如果朱五那伙人算是反贼,他们就那么跑了不合适,给朱五他们钱粮更不合适。
当然,满桂把话说得那么绝,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对这些乡绅有怨气。
拍马屁都不会拍,非要把他追击建奴百里的“光辉事迹”翻来覆去地说。
身后几十万大军跟着,没后顾之忧地追了建奴百里,只要把建奴拖住就算成功,结果让建奴几乎完好无损地逃了。
那简直就是耻辱。
见满桂面露怒色,气氛变得很尴尬。
张泼连忙出声打圆场道:“这就是那伙人的可恨之处了,陛下不发话,我们也不敢把他们当反贼处置。
满将军勿怒,本官代他向满将军赔罪,这就自罚三杯。”
然后他就十分惆怅地向满桂说道:“满将军,就算不把那伙人当反贼处置,可让他们一直为祸乡里,也不合适啊。
而且他们也不听我等之令,更敢擒官,就算不是反贼,也绝对是乱民,还请满将军发兵惩治。”
满桂摇了摇头道:“可是本官带兵从山西千里迢迢赶过来,士卒疲敝,还需要修整啊。”
张泼闻言楞了一下,这满桂怎么不按剧本演?
而其他官绅闻言,心里愈发急切,那伙反贼控制的人手不断增多,还修整?再修整下去反贼都敢在整个开封府收钱粮了。
所以连忙用眼神示意张泼。
张泼很快回过神,向满桂问道:“满将军,这平乱之事拖不得,满将军有何忧虑,还请直言。”
满桂毫不客气道:“士卒累了,不发重赏,提不起劲。”
原来是要钱,这好说,那些官绅连忙示意张泼赶紧答应下来。
张泼知道满桂不可能去平乱,见那些官绅这时候愿意慷慨解囊,心里冷笑了一声,缴税的时候你们怎么一个个成穷光蛋了?
不过腹诽完,他还是十分配合地询问满桂出兵的价钱。
当然,事情就和张泼预料的那样,满桂带兵到了黄河北岸,别说渡河平乱了,就连那些在黄河北岸修堤的乱民他都不管。
这下那些乡绅都明白了,那满桂完全是借着剿匪之名敛财啊。
于是,河南官绅开始上门催促满桂办事了。
“军国大事,你们不知兵就别胡说,万一出了差池,你们担待不起。”
“有本事你们自己去。”
就这么两句话,把张泼及河南官绅怼得哑口无言。
最后满桂直接以军营重地,闲杂人不得靠近为由,不见张泼及河南官绅。
因为早就知道要吃闭门羹,张泼心里很平静,脸上却满是怒色道,“诸位,如今我等又该如何?”
“他满桂一个小小的总兵,怎么敢在巡抚大人面前放肆,还请巡抚拿了满桂,控制大军。满桂不是说我们有本事自己剿匪吗,我们就自己去。”
张泼根本没有和那人说话的欲望,摆了摆手道:“王大人醉了,带下去让王大人醒醒酒。”
那位王大人扫了一眼其他人,见没人说话,他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告辞离开。
事实也确实是那样,就算不提张泼有没有那个本事带兵打仗,有没有胆子担那个责任,第一步,控制大军他就完全做不到。
现在不比以前,将领背后站着皇帝,不是兵部,不是文官可以随便拿捏的了。
况且满桂可是从山西来的,皇帝可就在山西,有没有面授机宜,这些河南官绅谁知道?
这时又有一个人提议道:“满桂不是拿了我们银子吗,他要是还这样拖下去,我们就把事情闹大,把那事捅出去。”
张泼又摇头否决道:“别想了,满桂一两银子都没留,全部转手交给陛下了,然后由陛下的人行赏,你说他害怕这事闹大吗?”
“他疯了吗,为啥要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
骂完满桂,商议许久,那些官绅不得不承认他们拿满桂没什么办法,只能想出来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