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上清之外的中州大地,又是一副不同的繁荣昌盛之景。
陵安城乃是皇城,亦是历朝历代的首都。
是个气运汇集之地,无论朝代如何变更,都会定都于此,是有一定原因的。
此间,在一处奢华的酒楼之上,几名身着简朴的酒楼小厮正站在露天的栏台处等待。
每有一缕缕流光飞来,他们赶紧将之抓住,随即快步跑向酒楼之中。
内里亦是热闹非凡,众多气势不同寻常的人分列一端。
还有身着官服的人在把守,各处雅间都敞开着门,里面坐着的人大多身份不凡。
立于台上的管事,接过小厮递来的纸片,细细一看。
旋即走到身后的屏风之上,将写有柯自清和林化雨的两个牌子取下来,随即对着众人喊道。
“大比结束,胜者茅瑞照,杜阳舒,张妙之三人。”
“赌资清算,重新开盘。茅瑞照一赔一,杜阳舒一赔三,张妙之一赔五.......”
台下众人神色各异,有的松了口气,掂量着手里的银票暗自发笑。有的则是愤怒的砸在桌上,嘴里还骂骂咧咧。
“操他娘的,那柯自清不是号称‘东华守剑人’吗,怎么会输?如此孱弱,还敢以剑称谓。”
“别说了,我还以为林化雨能赢,连请神咒都用上了,还不是输了。这道门术法果然不能尽信。”
“接下来怎么压?”
“不慌,问问看。”
这群武夫,毫不避讳的讨论着远在千里之外的道门大比。其中一人嚷嚷道,“刘管事,接下来压谁啊,有没有什么消息跟咱说道说道。”
高台上的刘管事嘿嘿一笑,随即道。
“接下来,就剩问心关了。要说谁有那个本事,还真不好说。”他话语中透着股调笑。
几人见状,连忙恭维道,“得了呗,刘管事,要说别人不知道那是真不知道,你若这么说,我们可不信。”几人摇头,接着嘿笑道,“谁不知道您的本事,这陵安就属您消息最为灵通。”
刘管事被夸的心欢,呵呵直笑,走到台前大声道,“其实我所知的事也不多,不过诸位如此看得起我,那我也就随意说道说道。”
言罢,
酒楼内立马安静下来。
刘管事满意的点了下头,随即指着茅瑞照的牌子说道。
“茅瑞照,道号正阳,乃是上清首徒,亦是当代上清掌门茅春一的独子。其年十九,已是结丹中期的修为,早年间曾听闻他诸多事迹,在阳州南浔郡里倒是挺出名的。不过其真假不知,上清对于茅瑞照的信息封锁的较为严密,仿佛不愿他出名。对此在下倒是深感疑惑,莫不是打算当做招牌来使。”
“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欣许上清派就有震慑其余的打算。”
“不过此子如今在雷法上棋差一招,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接着刘管事指向杜阳舒,笑道,“这位可是大有名气,当年天山涧一行,让这位名声大噪。但极少见他出手,也不知其深浅。但就从能硬接柯自清的惊厥来说,这位金羽道人也不差,反而是多为神秘,压他的话说不得会有意外之喜。”
最后,刘管事指着张妙之的牌子,思索了会才道。
“这位来历不凡,乃是来自龙虎山天师府的天师,据说这天师在道门中意义非凡。但如今来看,显然并不怎么受重视。只是这次大比却是让人眼前一亮。先有金光咒力压众人,展现出如武修般的强横之势。”
“后有五步破四境的壮举,在和茅瑞照的雷法较量之下,也险胜一招。”
“无论是实力还是心境,都属上层,只是........”
刘管事突地摇头不语。
“只是什么啊,刘管事!”
有人忙道。
刘管事凝眉沉思了些许,才缓缓说道,“只是这位来的突兀,起先并没有任何消息。也没有收集到与之相关的事迹。可他却如一匹黑马,一路杀到了最后。我在想这究竟是道门的故布疑阵,还是真有这么一号猛人。”
缓了缓,他接着道,“这位天师,一场大比下来,锋芒毕露,倒是让人不得不关注。可须知过刚易折,这最后一关,诸位还要是慎重押注啊。”
几段话,已是简略的将三人都评价了一番。
刘管事并没有说出什么特别有用的讯息,只是字里行间仿佛带着指点。台下众多人都在暗自思索,有一壮汉想了会,一把将银票拍在印有茅瑞照名字的桌前。
“我就压他了,毕竟这小子是上清首徒,还是掌门的儿子,这道门大会又是上清派办的,他不夺魁都说不过去。”
这话一出,不少还在犹豫中的人,都觉得有些道理。
不一会儿,茅瑞照的盘口就累积了不少银票,反观杜阳舒则少了许多,至于张妙之的盘口处几乎没有。
一间幽静的房间中,坐着两人,一人衣着华贵,一人气质出尘。
“临台兄,你觉得谁会赢?”那透着华贵之气的翩翩公子,向着一旁人问道。
“道门大比宛如小儿嬉戏,谁赢谁败,又有什么关系。”
这人语似清冷,毫不在意的回道。
“呵呵,我知临台兄无惧,可这最后之人在三年后可是要与你等一齐比试,争夺那气运。当真丁点也不在乎?”
华贵公子笑的狡黠,似乎想探探这人的口风。
却见他依旧面不改色的说道,“无论是谁,这定下的日子终究会到来,结果也不会更改。我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至于他们也是如此,是谁不是谁又能如何,反正没有交情,也就没有顾虑。”
华贵公子呵笑道,“临台兄倒是洒脱。”他缓缓点了下头,随即又道,“若是非要和一人争呢?你觉得谁最好一些。”
临台闻言,顿了片刻,“张妙之。”
“哦?你那么看好他。”
临台摇头,“叫起来最是顺口,省得到时候记不住名字,有失我仙门威仪。”
华贵公子凝笑摇头,身旁这人的个性还真是如传言那般有些古怪,这记不记得住名字和仙门威仪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乐趣,只见他对着身旁的侍从悄声说了什么。
就见着这侍从走出房门,对着楼下喊道。
“五十万两,压张妙之,记吕公子。”
“五......五十万两!”
台下众人皆是愕然起脸来,齐刷刷望向那处阁楼。
刘管事愣了下,旋即兴高采烈的回道,“记,吕公子,十万两压张妙之!”
场中一片寂静,张妙之盘口的桌上缓缓落下一纸,轻如无物,却让人难以挪开目光........
.......
上清后山,此刻气氛略微舒缓,直到末时将近,等待的众人才开始紧张起来。
茅春一抬头望了眼,随即从山巅之上离开,他缓步踏出,如同踩踏在虚空之上,就这么走到几人头顶。
“末时已至,问心关开!”
话落三人齐齐从打坐中醒来,望着半空中的茅春一。
“正阳,金羽,天通,御风而起,落地者输!”
三人闻言,齐齐御风而起,缓缓上升与之茅春一同一水平线上。三人相隔着一段距离,并不紧密。
山巅众人的目光也都落至三人肩头,只感觉一股沉甸甸的重量忽然压了上来。
茅春一此时虎目一瞪,偌大的气势从他身体上升腾而起,一股极为凝实的重压向着三人砸来。
恍然间,三人只觉得心口一塞,连身子都晃动了下。
“第一问,天命在归,天命有属,我道门修持己身,道法自然,顾盼长生,敢问这命究竟何为?”
三人挣扎了下,茅瑞照豁然吼道:“我即是天命,天命即是我!”
这声吼罢,不少道法精深的道人都暗自点头,露出抹笑意。
茅春一也默默点头。
杜阳舒紧跟其后喊道,“非所命,殆已,勿需强求。顺之,任之。”
这话也好似饱含深意,让人若有所思。片刻后,醒悟之人也是不由面露微笑。
张妙之落在了最后,他自觉地身上重压如山岳般沉重。反观茅瑞照和杜阳舒则没有表现的那般吃力。再一看茅春一,他恍惚间明白,这厮竟然在作弊!
一抹愤怒和不甘顿时萦绕心头,张妙之咬着牙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这声乍然,让不少道人都瞩目而视,暗自琢磨起张妙之的话,一时间竟是觉得颇有韵味,不像其表面意思那么简单。
山巅之上,张白鹤见着自家师父那难受的模样,不由担心起来,但还是好奇的向身旁的蓬丘问道。
“师叔,他们说的都是什么意思啊。”
张小果也是一副好奇之色。
蓬丘微微笑了下,解释道,“这第一问,乃是问的‘道’。”
“道?”
“是也,这道之一问,大体意思就是说,这命乃宿定,你们作为修道之人是如何理解啊?”
张白鹤点点头,随即道,“那我师父他们的回答又是什么意思啊?”
蓬丘揉了下张白鹤的脑袋,对于这个乖巧的别家弟子,他也是难得生出丝喜爱之心。于是,满面笑容的回道。
“茅瑞照说‘我即是天命,天命即是我’,这话的意思是,他就是这天,天道下的宿命皆由他来掌管,是跃过天道而独尊,极尽其家传的霸道。”
张白鹤点点头。
“杜阳舒说‘非所命,殆已,勿需强求’,是指这命若是既定,强求的话只能自取灭亡,人生于天地间,当不把万物据为己有,不主宰和支配万物,而是听任万物自然而然发展着。这点倒是颇有些切合道法自然的蕴意,可是人非草木,怎能无欲无求。”
“意思是金羽师兄的答案不好咯。”
“非是不好,但也不算优秀。”
“那我师父的话是什么意思。”
蓬丘哈哈一笑道,“你师父说‘我命由我不由天’,乃是说人的生命长寿与否取决于自身,并非决定于天命。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而非无形的力量之中。他从根本上否决了天命的存在,尊道贵德,期于与道合真,可谓是形神俱妙。”
见着蓬丘这般欣喜,张白鹤不用问也知道,是张妙之的回答最让人觉得满意。
也最切合道门的教义。
当下也没那么心优了。
茅瑞照瞥了眼张妙之,只觉心头怒火中烧,自己说天命是我,他就说没有天命。这不是跟着自己在对着干?!
反观张妙之却是骤然舒服了不少,一语出,那股压力再无多少压迫之感。
茅春一冷然的眼眸扫了过来,豁然间张妙之身上的重压再次变得猛烈。
让他刚舒缓不少的脸色立马又绷紧,与之茅春一那堂而皇之的森然眼眸对视起来。
远处的杜阳舒仿若察觉,他微微摇头,发出一声叹息。
这一问他输了,可张妙之估计也赢不了。
“第二问......”
就见茅春一视若无睹,继续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