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城本就是一个成分非常复杂的城市。
以往在温言眼中绝对不可能同框出现的人在这里都能和谐共存。
至少表面上看上去很和谐。
只不过乞丐的样子太过邋遢,容貌看不仔细,再加上大家又都是使用同样的语言,所以温言这才没有看出来他是什么人种,直到这会儿看到乞丐,或者说阿德勒留下的名字,才知道他是西方人。
至于陷阱一说,则全都是温言的无端臆测了,毕竟这个名字的味儿太浓了,很难不让人想到那个民族。
不过也就是调侃罢了,毕竟温言从头到尾也没有提议借着阿德勒阉割版金刚狼的能力造肥皂发家致富,更没有打算把他关到小屋子里请他吃自助餐,整个相处的过程又是如此融洽,对方自然没有理由坑害他。
之前温言对这本《闪电与流砂实验手记》只能说浅尝辄止,现在没了外界因素的干扰,他才真正意义上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虽然对其中很多论证的过程看不太明白,不过光看结果,温言也算是明白了个大概。
总之,现在的首要目标就是找到手记中提到的最为重要的物质——流砂。
只要弄到流砂,就有了能在夜晚自由行走在外面的资本,不惧闪电的伤害。
如果再弄到贵族之血,就能够服食流砂,获得一些变异带来的能力。
按照手记里记载的,似乎不同体质的人服食流砂以后,变异的最终形态都不唯一,也就是说,温言并不一定能变得像阿德勒那样有着顽强的生命力。
或许更厉害,也或许更鸡肋。
可问题还是如何弄到流砂,手记里说,流砂是一种很特殊的矿物,产自于一些特殊的矿井,属于十分稀缺的资源,而这样稀缺的资源,自然被魇城的贵族牢牢掌控在手里。
只有极少数的部分或许会流向黑市。
这些叙述乍看之下没有什么问题,可细想之下却又有些不对,以至于温言困惑得蹙起了眉头。
因为温言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流砂这种物质。
抛开帮派成员只爱黄金钱币毒品这样的硬通货不谈,如果是有价值的物品,他们一定也都是来者不拒的。
那么没道理来到这个世界那么久,却从来没有从其他人口中听说过流砂。
也就是说,流砂不仅稀缺,而且底层人是接触不到的,这就注定了这种物质不可能被广泛普及。
作为一种无法融入魇城所有人民生活的物质,又被贵族所掌控,那么性质就很明显了。
要么是作为军需物资,要么就是有其他更加隐秘的用途。
温言猜测,是后者。
因为他联想到了之前听过的关于教会驱邪的传闻。
既然所谓邪灵不过是无生命无意识的闪电,那么他们以驱邪为目的的手段本该没有用才对,可偏偏教会就是能让闪电在一段时间中没有办法进入接受过驱邪仪式的房屋,这就说明在这个过程中教会一定使用了流砂。
教会都知道流砂能够阻隔闪电,教会依附着的魇城的实际掌权者们难道会不知道吗?
身为贵族的他们,就是因为流砂能够抵御着在底层人眼里未知而又神秘且随机的所谓邪灵,才严格管控流砂矿井的。
底层人畏惧闪电,顶层人掌握制衡的手段,所以不管魇城怎么乱,社会结构也永远不会发生改变。
“居然是这么回事儿么,我说呢,放在其他时代,这么混乱的地方,早就冒出来一堆起义的人要夺权了。”
温言不由得露出笑容。
假如按照这个思路往下想,也就自然而然能解释为什么魇城这么混乱,随时有人会死,掌权者却还放任自流了。
也不想想闪电是如何产生的,没有横死街头的人,哪来这么多闪电,没有这么多闪电,贵族还怎么割韭菜?
这么看来,那这本手记给他带来的可就不仅仅是什么做大做强的康庄大道了,这根本就是一条天梯,带他通往上层的直达车!
想到了这一点,阿德勒的身份也变得神秘起来。
先前温言只以为他是落魄的科学家,毕竟在这样比废土好不了多少的活下去才是首要目标的世界,搞科研本来就是死路一条。
现在看来,光是弄到流砂和贵族之血这两样东西,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不过这些也不是温言关心的问题。
他即便再兴奋,也清楚自己从看到手记里的内容开始,就已经动了魇城掌权者的蛋糕,他这样一个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人,如果事情败露,绝对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样想来,寻找流砂反倒不是什么当务之急了。
拿下一片土地,发展一股能让顶层人无法忽视的力量才是关键,最好是能达到贫民区包围城市的效果才好。
毕竟如果贸然去黑市找流砂,多半他早上去晚上就会被发现淹死在中心河里。
他清楚这里面的道道,所谓黑市,只不过是不被承认的合法市场罢了。
如果没有默许,黑市根本没有存在的可能。
里面交易的很多东西,都只是一些不太好拿到正规市场售卖的物品而已,甚至就连流砂,现在温言都怀疑流到黑市只是一些贵族暗地里私藏下来,用来从某些知道些内幕,但没有渠道的达官贵人换取财富的筹码。
说不定东西还没到黑市,那些流砂就已经确定好了姓什么。
和他们抢饭吃,以现在的温言来说,存粹是找死。
这么想来,他之前所了解到的关于魇城的一切,根本连冰山一角也算不上。
现在唯一不太确定的事情就是,贵族和那些可能知道一些关于流砂秘密的人是否清楚服食流砂还有其他功效。
如果说手记中的内容是超前的,那么从本质上来说,无论顶层人还是底层人,都是肉体凡胎,可就怕这些发现对于他们来说本就是不传之秘,那魇城的水可就太深了。
相比之下,反倒是在城里人眼中最是危险,每天的首要问题是如何在原始简陋得像是野兽似的人群环绕中活下去的贫民区更加安全。
至少大家的起点都一样停留在人类的范畴,不至于我一梭子下去你屁事没有,你给我一刀我寄了。
而且关系也没有这么错综复杂,不会像城里那样在酒馆喝酒都可能和某个上等人发生摩擦然后噶了。
在贫民区,无非就是比谁更狠罢了。
这一点,温言倒是很有自信,更何况短期内即使不能拥有流砂带来的增益,他和其他人比起来还是有着明显的优势。
那就是信息差。
在这个连教会都不愿意来举行驱邪仪式的地方,人们对闪电的了解自然更加匮乏。
用好了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温言跳过喽啰阶段,直接跟各个贫民窟的领主平等对话了。
至于该怎么让自己这份对闪电的了解更加重要嘛,这就很简单了。
让闪电出现的概率增加,增加到足以影响贫民区人正常生活的地步,越多越好,最好是如果没有温言的帮助,就连百米深的地堡也挡不住闪电带来的危害。
那么该如何增加闪电的数量呢?那就更简单了,死的人越多,闪电不就越多了吗?
所以该怎么制造大规模的伤亡呢?一个词出现在了温言的脑海里——火并。
如果说能推动几个贫民窟大乱斗,白天打晚上就能出现一大批闪电。
等到闪电泛滥成灾,他再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这些书都没读过几页的底层人,大概会奉自己为神明吧。
想到这里,温言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笑意,只是这笑容显得有些阴险。
“眼见为实的神迹,不一定是真的,也可能是救世主伪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