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人，拾得从来都不是垃圾，而是新鲜的尸体。

贫民区每晚都有人会死，但这里的人并没有条件安葬他们，毕竟活人能够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就已经是值得庆祝的事情了，哪有余力分出一些怜悯来给死人。

他们会做的，也就是物尽其用，将尸体处理后用来当作种植的肥料。

可搜集尸体本来就是一件晦气而又麻烦的事情，所以拾荒人应运而生。

天一亮，拾荒人就会离开安全区，来到地面上寻找新鲜尸体，就近带到贫民窟换钱，就像是把刚宰杀好的牲畜送到菜市场的送货人一样。

每一具尸体对他们来说都是白花花的硬币，也因此，虽然拾荒人不少，但几乎都是单独行动，他们对于同行的厌恶程度其实是很强烈的。

所以一个贫民窟旁往往只有一到两个拾荒人，再多的话，尸源就无法满足拾荒人的需求了。

而对于普通人来说，拾荒人的威胁不亚于闪电，如果被拾荒人发现有人落单，很可能会为了钱，把活人变成死人。

可以说在贫民区，天亮了外面也并不安全，日出三到四个小时之后才是真正相对安全的，因为那个时候，拾荒人已经完成了交货。

所有人都遵守着这个不成文的规则，毕竟在这里，人死了就没有价值了，千万不要指望有人会帮忙报仇。

就算实在有特殊情况要出来，大多人也会选择结伴而行。

正因如此，初来乍到的温言一开始没有将刘老五和拾荒人联系起来，以为那些尸体要拉回去安葬，所以刘老五看出了他不是本地人。

刘老五遇到温言纯粹是一个偶然，所以忽略了拖板车上有着一具还是温热的尸体，而温言也正好借此判断出来那家伙不是在气候冰冷的夜晚死的。

拿走了尸体身上所有值钱的物品，刘老五竟然没有表现异议，漫无目的地寻找尸体，说明刘老五对所谓械斗的具体情况也不了解，很可能不是贫民窟的人。

再加上最后的一诈，温言几乎有八成把握，刘老五就是拾荒人，并且打算把自己也变成和拖板车上那位倒霉蛋一样的新鲜尸体。

毕竟换作温言，他也不会在乎一个即将变成死人的人拿走值钱的东西，反正早晚也跑不掉。

当然，猜错了也不要紧。

反正温言也没有心理负担，错了就错了，被发现了大不了就是换个贫民窟搜集信息。

总之就算是错杀了一个或许没有歹意的人，也比临死前才察觉到歹意来得好。

毕竟魇城的人，十个拉出去全部枪毙，能有一个一辈子没干过坏事的，就已经算是圣母显灵了，绝对不会冤枉。

事实证明，温言的判断没有问题，刘老五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而且因为意外顶替了他，温言反倒可以使用拾荒人的身份合理地出入各个贫民窟。

至于其他拾荒人嘛，没遇到就算了，遇到了如果找自己的麻烦，就一并给拾了。

反正刘老五死前看上去挺慌的，自己还真就是拾慌了。

脑袋里想着这个很减功德的谐音梗，温言忍不住笑出声来。

“新来的？怎么不是刘老五？”接过证明的财务员打量了一番温言，质疑道。

“刘老五？谁？不熟啊。”温言眨眨眼，他是真不知道刘老五的名字。

财务员没有多说，只是提醒温言：“这里已经有一个拾荒人了，换个地方吧，那家伙是个狠人，这些年死在他手里的拾荒人少说也有十几个了。”

对方表示了善意，温言自然也不吝啬笑容。

“好嘞好嘞，谢谢啊，多亏有你提点，不然说不定我也危险了呢。”

“知道就行了，去吧。”

财务员挥挥手，虽然他也厌恶拾荒人的所作所为，但是面前这个年轻人看上去有些特别，他的眸子很清亮，灰尘泥土也掩盖不了他那清秀腼腆的容貌，想必又是个活不下去才出此下策的可怜人吧。

送走了温言，财务员开始整理明细清单，正巧接到消息从上面运送尸体下来的苦力经过，他连忙拦住几人。

“告诉守卫，一会儿刘老五再来，就说上次的库存还没用完，暂时不需要了。”

苦力们对视一眼，都是尴尬地笑了笑。

“以后刘老五可能不会来了。”

“为什么？”

“你看。”

财务员看向那个正在将背上搬运的东西卸下来的苦力，正好对上了刘老五没有闭上的双眼。

他的脑子嗡地一声。

那个经常用活人充数，私下被他们戏称咬人的狗从来不叫的刘老五，死了？

而且是被简单利落地割开了喉咙死的。

那张青涩的脸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看。

良久，他方才自嘲着摇摇头：“这世道，哪有什么可怜人...”

而可怜的温言，早已经坐在简陋的面馆里吃起了早餐。

一边嗦，一边还感叹着“人间自有真情在”。

这个贫民窟，和昨晚的那个布局差不太多，温言猜测，这应该都是过去城市里建造的防空洞，在地表的一切毁灭之后，只有这些地方还能保存完好，并在现在还能作为庇护所给贫民区的人提供居住的地方。

他挺喜欢这里的氛围，因为这里有许多华裔，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这场景让温言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在狭窄的胡同里吃着炸酱面，听着身边的大人们滔滔不绝地吹牛，讲些有趣的故事。

比起昨晚那个白人居多的贫民窟，这儿倒是更多一分人情味儿。

那边可没有什么面馆，倒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赌博点叶子的人比这里多得多。

尽管面食很粗糙，但温言还是感到十分满足和惬意。

“要不说咱华夏人，到哪都不能委屈了肚子呢？就这粗粮面也比昨天那勾八不是的面包好上不少啊。”

面馆的管理员见温言吃得开心，也是露出微笑，顺手扔给他一支歪歪曲曲的手工香烟。

温言也不客气，找旁边一个正在津津有味地听荤段子的哥们儿借了火，就准备先好好休息休息。

反正今天赚了第一桶金，小小的放纵一下也是无伤大雅的。

就在温言觉得捡耳朵听的这个荤段子连小孩桌都不如，准备大展身手来个更是重量级的时候，一道压制不住喜悦的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重磅消息！刚听说的，昨晚上肖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