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楼兰王愿意出来见他下一步就好说。
正当傅介子寻思着,突然楼兰城内传来一阵声音。
傅介子向里面望去。
忽然有人高声喊着什么。
此时译者听见声音便对傅介子道:“使者,楼兰王安归来了。”
傅介子点了点头,
这边译者刚说完,那边便有数人的仪仗队伍过来了。
然仪仗队伍却并未继续向前。
而队伍之中有一高头大马从仪仗队伍中出来。
又有人用楼兰语高喊着什么。
译者翻译道:“那骑马之人便是楼兰王安归。”
然傅介子一看,便皱起眉头来。
只见这楼兰王安归竟然头上扎着无数小辫子和匈奴人的装束一样,且身体左衽。
仅此一看,傅介子也知晓这楼兰王不精汉,而是精匈。
那楼兰王安归骑着高头大马走到与傅介子众人颇远一些的距离,开口说着什么。
译者赶紧给傅介子翻译道:“他说欢迎远道而来的大汉使者。但我国小,无论匈奴亦或大汉,我楼兰皆不敢招惹,若使者过境,我楼兰当为使者送上饮食酒水,还请使者莫要为难我楼兰。”
傅介子一听,这楼兰王安归显然是不想搭理自己。
众人一听也皆是看向了傅介子。
傅介子心中心思百转,凡脸上却如常,开口对楼兰王安归拱手拜道:“如此便麻烦。”
他丝毫没有提及犒劳事情。
楼兰王见傅介子竟然如此好打发,颇为诧异,又指着身边之人用楼兰语说了些什么。
说完,楼兰王右手放在胸口,行了一个匈奴礼节,都没下马便离开了。
跟随傅介子前来的众人牙齿恨不能都咬碎了,焦急的看着傅介子。
然傅介子却面色如常,对离去的楼兰王拱拱手。
那译者此时才翻译道:“使者。楼兰王说他是楼兰国鸿胪,接下来由他来陪着你。”
鸿胪其职责便是对各国的使者迎来送往的。
在大汉也有大鸿胪,但大汉的大鸿胪职责要比小国的大太多了。
傅介子一听,点了点头。
这时候那楼兰国的宾客面带笑容出来。
果然能做好一个小国的鸿胪真的是非同一般。
这家伙一脸异域体貌特征却完全不似楼兰王安归,笑如面团,一脸和气的走到傅介子面前,拱手对傅介子拜道:“吾乃楼兰鸿胪米亚特。还请天使见谅,楼兰国小,大王不欲再牵扯至大汉与匈奴之间,故不敢接待天使。”
傅介子颇为诧异,这叫米亚特的家伙虽然是异族,但那一口标准的汉语长安腔,那叫一个地道。
甚至傅介子都觉得自愧不如。
听此人姓米,傅介子心中一动。
在西域以米为姓氏的异域人不算多,且多为月氏人。
听此人姓米,傅介子便上心了几分。
他呵呵一笑道:“无事。我等自大汉前来,至此尚未休息,还有赖米鸿胪招待我等。”
“天使放心,鄙人定为诸位安顿好饮食。
且随我来。”
说着这叫米亚特的人便引着傅介子等人进了楼兰城之中。
来到一明显的官办招待处,这米亚特吩咐两声便有人准备饭食去了。
在等待饭食前来,傅介子又和米亚特随意聊上了。
此时众人已经分主客坐下了。
傅介子拱拱手道:“听米鸿胪之姓,可谓小月氏昭武?”
那米亚特一听,颇为吃惊,瞪着傅介子道:“天使可曾听说过我等?”
傅介子一笑道:“岂能不知?当年月氏一族祖先地乃张掖郡昭武县。
然月氏为匈奴所破,被迫西迁。
其王族嫡庶诸多脉皆称姓氏为昭武,以纪念祖地。
据我所知皆以康、安、曹、石、米、何、火寻、戊地、史为昭武九姓。”
米亚特一听,知道傅介子是真的了解他们这群人。
他叹息一声道:“此百年旧事了不提也罢。”
傅介子一听便再在这上面多言语。
但很显然,经傅介子这么一说,一下将傅介子与米亚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很多。
两个人又就米亚特那标准的长安腔的故事随意聊了起来。
正说着,饭食已经端上来了,早已经有服务人员给众人倒上酒。
米亚特端起酒杯对傅介子道:“今日天使来我楼兰,我等也无什么好招待的,简陋的饭食不如长安,还请见谅。
此杯酒,我替大王给诸位赔罪。
饮胜!”
说完米亚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傅介子陪着,也将杯中酒喝掉了。
然喝完,傅介子却皱了皱眉头,开口道:“此酒无甚劲。米鸿胪可愿常常我大汉新出的酒水?”
米亚特一听,眼睛一亮道:“天使说的可是大汉的透醇烈?”
所谓的透醇烈便是刘进用蒸馏法所制造出来的白酒。
在白酒出来之后,除酒榷销售之外,刘进还通过互市等向外销售。
因酒水自然不能直接起名为白酒,不然实在是有点掉档次。
因此负责酒榷的大司农霍光便给这白酒起了个名字叫“透醇烈”。
其意思便是酒水清澈透明,香味浓郁醇厚,入口勐烈燎喉。
这酒水驱寒效果实在是太好了,且酒味也不同于酌酿的酒水味道,因此在匈奴的互市之上一经推出,便立刻令很多西域人喜欢上了。
根本供不应求。
而他米亚特有幸跟着楼兰王安归前往匈奴参拜,曾尝过。
尝试了一次之后便再也忘不了了。
因此听傅介子一说,他便有点小激动了。
傅介子含笑点点头,接着令随从将携带的酒水拿一些过来。
米亚特舔着嘴唇,看着送上来酒水,他亲自抓着酒坛道:“此等珍贵之酒水,当由我亲自来倒酒。”
说着将酒坛上的塞子给拿掉。
浓郁的酒香从酒坛之中散出来。
“嗯!就是这个味道。”米亚特闻着空气中散发着的酒香味道,陶醉的说着。
紧接着米亚特亲自给傅介子倒上酒。
待倒完酒,他迫不及待的端起酒杯对傅介子举杯道:“饮胜。”
说完,也没待傅介子反应,一杯酒水便下肚了。
“啊!”激荡心肺的白酒令米亚特不禁张嘴斯哈起来。
傅介子呵呵一笑,也陪着一饮而尽。
“就是此味道。”米亚特端着酒杯,可能是刚刚喝的有点急了,开口说着,“当年在匈奴,我喝的便是此味道。”
傅介子呵呵一笑,一脸不屑的说道:“匈奴岂能有此等好酒,皆是我大汉送过去的罢了。”
傅介子便对着米亚特吹嘘着大汉的强盛。
米亚特自然呵呵假笑打着马虎眼。
待酒过三巡,傅介子一看这家伙再喝多便醉了,当即说道:“我不胜酒力,且尚需前往他国,今日你我饮酒到此为止。”
米亚特颇为遗憾,但酒水是人家的,人家都说了不继续喝了,他又岂能说什么,只能附和一下。
傅介子又吃了些饭菜道:“如此时日已经不早了,我等便不在此多多停留了。
米鸿胪,告辞!”
说完傅介子便起身。
“我,我送送你等。”米亚特有点醉酒的意思了,但还是强撑着,做好自己的职责任务。
“不必多礼。”傅介子劝解道。
“不,不可!”米亚特喝的有点大舌头,“我楼兰虽小国,却也不失礼!”
听这话,傅介子自然不能再说什么了,便任由其前去相送。
很快,米亚特将傅介子送至楼兰国西边的边境。
傅介子和米亚特勾肩搭背。
傅介子此时才对米亚特说道:“请恕我直言,如楼兰王真的是傻子。
因乌孙被匈奴袭击,我大汉及乌孙乃姻亲之国家。
故想带兵相助。
此行定然令西域诸国劳烦奔波。
故带有黄金锦绣巡回赐给各国,大王如果不来受赐,我就要离开到西边的国家去了。
当然,你我一见如故,我又岂能亏待你?”
说着傅介子拉着米亚特走到车驾旁,拿了好些金钱绸缎塞进米亚特的怀里。
“既然大王不要,不如给你合适。”
傅介子说道。
“不可,不可!”米亚特摆摆手摇摇头说道。
傅介子一听,皱起眉头。
米亚特勉为其难,最后叹息一声将金钱绸缎收着,对傅介子说道,“我在前去王宫见一下楼兰王,定然要令他与你见上一面。你今日且莫要走了。”
傅介子一听,心中一动,知道应当是有门了,但还是假装迟疑道:“我等尚需前往其他西域诸国。”
倒是米亚特着急道:“天使且等一些,权当帮我个忙。”
傅介子一听,叹息一声道:“那我等明日再走吧。”
米亚特一听,非常高兴的对傅介子道:“我为汝等准备好住宿之物品。”
是夜,傅介子便留在了楼兰。
待天色已黑,那副使郑吉走近傅介子的房间。
刚想说话,傅介子便摇摇头,在郑吉手上用手指划着“隔墙有耳。”
郑吉会意,点了点头像是抱怨道:“使者,为何今日不启程?耽误了陛下的事情当如何?”
但郑吉手却没有闲着,在傅介子手心里面写写画画:“我等当如何行事?”
“一晚,定然不会耽误。且陛下令我等拜访十余国家,然礼物有限,我等可不得仔细挑选何等国家当有礼物。”
“我已经安排了,明日由吴忠年、刘终军二人埋伏。你领人在外为外应!听我号令行事。”傅介子又在郑吉手心写着。
郑吉点了点头。
两个人又装模作样的说了些话。
郑吉方才离开。
而此时的楼兰王宫。
刚刚送傅介子等人离境却又赶回来的米亚特带着几分醉意,拿着刚刚傅介子给他送的东西,正站在宫门外求见楼兰王安归。
听得米亚特求见,楼兰王安归便立刻将其宣进来。
到了宫中,米亚特单膝跪地,右手放在胸口低下头对楼兰王行了一礼道:“楼兰鸿胪拜见大王。”
“不必多礼。”楼兰王安归点点头,“汉使可曾走了?”
米亚特这才起身,但倒是实话实说:“大王,汉使本欲离去,我却将他们留下了!”
楼兰王安归一听,皱眉。
然米亚特却没多说,而是将傅介子给的金钱绸缎等给楼兰王安归看了一下道:“大王。匈奴围攻乌孙,乌孙向大汉求援。
乌孙、大汉乃姻亲之国。
故大汉决议发兵相救。
汉使此番前来,赏赐西域诸国金钱绸缎等,便是欲我等在准备粮草饮食等尽心一些。
此便是大汉赏赐。
我观钱财绸缎等为数不少。
若大王不接待,岂不是白白令其他西域诸国获利?”
楼兰王安归看着那金钱,又摸了摸光滑如少女肌肤一般绸缎,想着刚刚米亚特之言,片刻方才问道:“米鸿胪以为如何?”
米亚特一听,松了一口气道:“大王,我以为当由大王亲自宴请大汉使者,说不得要说一些好话,先将财物拿到手再说!”
楼兰王安归一听,却没有说话,反倒是沉吟起来。
就在此时,外面有人匆匆赶来。
楼兰王安归一看是其贴身近侍,此近侍走到楼兰王安归耳前对着楼兰王安归一阵耳语。
待耳语完毕,楼兰王安归面色大喜,开口对米亚特道:“米鸿胪之言甚是。我决定明日便设宴对大汉使者相邀。”
米亚特一听极为惊喜,对楼兰王安归道:“大王决策英明。”
安归呵呵一笑。
刚刚近侍对米亚特耳语之言便是傅介子和郑吉在屋子里面说的话。
果然,这楼兰国虽然不大,但是却多少还是有些手段的。
若不是傅介子、郑吉二人皆小心谨慎,恐怕还真一不小心便翻车了。
就在此时,一个甜腻的声音从后面传出来,道:“大王,时候已经不早了,怎么大王还不来就寝?”
米亚特顺着声音的来源望了一眼,发现这甜腻的声音胸前白花花的一片,他迅速低下头。
“美人稍后,寡人这就过来陪你。”这楼兰王安归的语气透漏着几分淫邪。
米亚特知晓自己这时候也不方便在这里了,当即的对楼兰王安归道:“大王,我这便将大王即将宴请他们之事告知大汉使者去。”
“去吧。去吧。”此事楼兰王安归眼中只有美人了,早已经不耐烦,心不在焉的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