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 吾妻王真人(1 / 1)梦吴越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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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自幼饱读四书五经,进过几次科场,写得一手八股文,馆阁体也能信手拈来,只恨没有考官慧眼识珠,采擢荐进,所以连考了五六次,皆是不第。哎!老夫也冷了心,这些年来走南闯北,饱览山河,见识多了。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梨园鼓吹、斗鸡走狗,无有不会。老夫观公子有古君子之风,今日斗胆自荐,去徐家做个清客,襄助公子,此番太仓提亲,必无往而不利!不知意下如何?”

康道咸侃侃而谈。

清客,听起来很雅,看似清流,其实就是寄人篱下,说的刻薄点,就是在富贵人家讨饭吃。

自从三年前在那场乡试重病后,徐景便不再读书,吟诗作赋几乎没有,徐府便没有清客这个编制。

康道咸说自己是个生员,可是哪有生员给别人家当帮闲的?

况且,他一个北直隶人,千里迢迢跑到南直隶作甚?就为了卖祖传的金刚散?

估计此人嘴里没几句真话,徐景正要让来福打发他几两银子,让此人滚蛋,忽又想到,自己初来乍到,身边得有几个人帮衬,正好缺这样一个能舞文弄墨的人。

便这姓康的真有什么问题,等从太仓回来,把他赶走便是。

想到这些,徐公子开口道:“那便请先生随我们走一遭,至于徐家请不请清客,还需家父定夺。我做不得主。”

康道咸见徐公子这样说,喜出望外,只要徐景同意,这事便八九不离十了。

他连忙对徐景拱了拱手,说了堆知遇之恩的套话,又走到几个家丁面前,挨个作揖。

康道咸光棍儿一身轻,也不怎么收拾行李,当下便背个包裹,和挑挑子的家仆攀扯几句,就把包裹放在挑子里,自己空着手追上徐景一行。

来福目睹这一幕,骂骂咧咧道:“这哪里是什么请客,分明是请了尊大爷来。”

~~~~~~

众人出了苏州府城,往太仓州而去,苏州府距离太仓百余里,沿途换乘渡船,顺流只要一日便到。

一路无事。

次日傍晚时分,距离太仓州城不过两里,众人在一处山坡前歇息。

举目远眺,太仓州城池虽不及苏州府城繁华,到底也是通都大邑。

徐景屹立山岗,负手而立,极目远眺,一城繁华,尽收眼底。

太仓州南北大街尽头,闾巷相连,高墙深院,坐落着豪绅府宅,其中最豪奢的一座七进十八门槛大宅,便是太仓王家,准确说是他岳父岳母的府邸。

春风拂过,松叶涛涛,沁人心脾,衣袂轻轻飘动起来。

想到自己以后便和这春风一般,扶摇直上九万里,徐景心情畅快,有种御风而行,遗世独立的冲动。

来福喂马去了,周围只剩康道咸一人,徐景低声道:

“康先生昨日说知道王家小女详情,可是真的?”

康道咸抚须笑道:“当然。公子想听什么?”

“先生知道什么便说什么”

见徐景对此事颇为上心,康道咸也不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

“这王桂乃是王锡爵的小女,上面还有两个姐姐,皆已出嫁,王桂字焘贞,据说出生时,身子瘦弱,且长有疥疮,浑身发黄,日夜啼哭,乳母换了三个,王锡爵本以为养不活她,没想到她竟然活下来了。这才许配给徐家,也就是你·····”

徐景骑在马上,脑袋嗡一声就大了。

浑身发黄可以理解,长有疥疮,这就有点难以下口了·······

想到下半生要面对这样一位正妻,徐景一时有些无语。

“不是说好的貌若天仙倾国倾城吗?为何是这样!”他低声嘟噜两句,旋即便又释怀了。

这倒不是因为他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前世的徐景,算是个典型的权力动物。

无论是大学谈恋爱还是后来在社会上打拼,他走的每一步,都在反复算计,二十出头却有了远超同龄人的城府。

当然,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这句话便是用来形容徐景这样的人的。

在一场决定文管所主任位置归属的权力斗争中,论资质论实力都没问题的徐景,在最后一轮内部投票中,他的主任位置,被一个空降的二代子弟取代。他莫名其妙落选。

不仅如此,对方好像没饶过他的意思,没过多久,徐景就被发配到田野前线考古,每天做最苦最累的活,和民工一起修地球,名曰原生态考古。

直到一场意外(也或许不是意外)被墓土掩埋穿越到这个世界·····

前世的惨痛教训让他明白,只有自己足够强大,命运才会掌握在自己手里。

眼前这个王桂,样貌可能会有亿点丑,性格可能会有亿点古怪。

可是,那又怎样呢?谁让她生在太仓王家!

该娶还是要娶。

眼一闭心一横,若是能和王家顺利攀上亲戚,至少能少奋斗十年,不,二十年。试问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呢?

明代科考的难度,他是很清楚的,以自己现在的资质,别说是进士,能考个举人都难过登天。

条条大路通罗马,总有一条适合自己。

况且,张太岳还在那边磨刀呢。

“公子,老夫听闻,王桂此女不仅容貌不佳,而且······”

康道咸一眼看穿徐景心思,继续补刀。

“而且什么?”

徐景声音颤巍巍。

康道咸嘿嘿一笑,神神秘秘道:“而且此女痴迷佛道,颇有慧根,早有出尘之意,要做王真人。”

据野史记载,徐景的这位未婚妻,五岁就知道用纸剪成观音像。

当同龄小妹妹还在痴迷给芭比娃娃吃饭穿衣过家家不能自拔时,小王桂的爱好是每天早上起来念佛。

当然,对于前世一心钻营的徐景来说,那些对事业发展没什么实质帮助的野史闲书,他从不会去看的。

所以,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未婚妻是什么德行,更不清楚情况的严重性。

“王锡爵请先生来教王桂读书,念《小学》、《孝经》等,那王桂死活不肯学,连带女子必习的针线女红也都废弛。整日沉迷礼佛,所以说·····”

徐景伸手打断康道咸,哈哈大笑道:

“康先生,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这可都是王家私事,你一个外人如何得知?道听途说,不足为信。”

康道咸环顾四周,见来福正在远处观察自己,便凑到徐景身旁,压低声音道:

“公子,实不相瞒,老夫便是当年那位教她读书的先生,此事从没给他人提起过。”

徐景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公子,公子?”

康道咸连喊两声,徐景才反应过来。

“老夫刚才说的这些,都是实情,算起来,老夫离开王家快有两年多了,不知王桂这病好了没有,如今是何光景?公子,听完这些,你还愿去太仓王家不?”

徐景长长吸了口气,事情比他想象的复杂很多。

本以为穿越到了“我的岳父是首辅”的赘婿故事,没想到,真正进入的,却是吾妻王真人这样狗血的修仙剧情。

“公子,你可知当今张首辅,他有一女,也和这王桂类似,立志修玄,要做什么真人,后来,她不仅毁了自己,还差点害死自己亲夫,所以公子,你要三思啊。”

徐景眺望太仓州城,义无反顾道:

“管她修不修仙!管她是人是怪,都逃不了我手掌心,走!去太仓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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