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九章 信纸(1 / 1)绣肠织月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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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光透过窗棱落在徐敷奏的侧脸上,他鼻梁挺直,棱角分明,认真观察信纸的模样简直让人疑心他是不是额外掌握了一门现代化妆技术。

袁崇焕简短地回道,“这是高丽纸。”

徐敷奏道,“高丽纸色白坚韧,奴酋用这种纸张来写劝降信,似乎并不奇怪。”

袁崇焕道,“但自我赴辽以来,见后金移文往来所用纸张,皆为我大明旧时公文纸,如今时这般以崭新高丽纸用作书写,确为前所未有。”

徐敷奏脸上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因此你担心……”

袁崇焕点头道,“见微知著,我担心后金内部的生产或许已经恢复了。”

袁崇焕用的这个理由可谓是无懈可击。

饶是徐敷奏再敏锐地发觉他这个“袁崇焕”不对劲,后金在纸张使用上的变化,就可以将他穿越后导致原主性格上的反常,归结为以小见大后的忧虑。

因为“后金纸张奇缺”是明人在天启年间的一大共识,这一共识实际上确实也能得到事实的支撑。

努尔哈赤主政的天命年间,后金确实有一段时间将军政大事都纪录在明代旧公文纸上,造成“满文勉强写在汉字夹缝中”的现象。

这种现象在当时被归结成两个原因。

其一,则是女真人从汗王、贝勒到一般平民,每年都要在各类祭祀活动中要消费大量纸张,导致纸张价格水涨船高。

其二,则是努尔哈赤从天启三年开始的疯狂屠辽,导致辽东汉人男丁数量急剧锐减。

原本居于辽东的汉人男丁不是死于金军的屠刀之下,就是被迫逃往毛文龙的东江镇。

再加上女真人既不耕地,又不事生产,努尔哈赤又屡屡兴兵,急需大批汉人男丁耕作种粮,才能保证金军前线的后勤供应。

于是女真人又在辽东大肆圈地,将侥幸活下来的那些汉人男丁霸占为奴

大量汉人男丁被赶去了旗人的农庄,辽东原本拥有的商业、矿业、纺织业、造纸业顿时被毁于一旦。

在明人看来,努尔哈赤在决定屠辽的同时,也就相当于亲手摧毁了后金内部的经济生产力。

因此天启年间的明人很容易就能接受“努尔哈赤大肆屠杀造成后金纸张短缺”的观点,因为封建农业社会就是这样,成年男丁作为人口资源来说,实在是太宝贵了。

而穿越者袁崇焕是知道真相的,后世研究表明,“后金缺纸说”实际上是夸大其辞。

后金的档案记载最早起万历三十五年,皆以高丽纸书写,并没有缺纸的情形。

例外使用明朝旧公文纸的,仅仅是天启元年到天启四年这四年间。

从天启五年开始,后金就再度使用回了新纸,此后自皇太极主政的天聪朝伊始,后金完全采用高丽纸,再不曾使用明朝的旧公文纸。

也就是说,使用明朝旧公文纸来记录后金的军政大事,形成满汉文夹杂而处的奇特现象,很有可能是努尔哈赤故意为之。

所以这个问题应该反向思考,后金可能从来没有缺过纸,努尔哈赤从天启五年开始重新使用新纸,可能也并不是因为后金的生产力恢复了,而是明朝的旧公文纸用完了。

至于努尔哈赤为什么放着新纸不用,非要用旧公文纸,后世学者也没能参透其中原委。

后世人面对着丰富的后金史料,都没能琢磨透努尔哈赤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小生长在大明的古代土著徐敷奏自然更加容易被一叶障目。

徐敷奏看看信纸,又转过来看袁崇焕,接着他立刻接受了袁崇焕给出的这个理由,“原来你这两日是在忧心此事。”

袁崇焕应了一声,道,“是啊,且此事最好不要声张,免得城内众人都以为金军势强,还没开战,我军就先失了人心。”

有辽沈、广宁的例子在前,袁崇焕这样不露声色,是完全能解释得通的。

徐敷奏果然没起疑心,还反过来安慰道,“这件事虽然要紧,但是你也别太压在心上,初八那日,奴酋过河的时候,我军哨兵在三岔河沿岸,见到金军那边打磨箭头、拆屋造舟的都是女人,奴酋要是有足够的男丁,他会用女人来做这些事吗?说明金军那边的人手还是捉襟见肘嘛。”

“我记得去年六月那会儿,毛文龙带兵袭击耀州南部的顺兑牛录住所,最后也是被三个鞑子女人拿着刀赶走了,就这前后几个月的时间,奴酋那里还不至于会一下子冒出一大批男丁,我估计啊,这高丽纸,很有可能是先前辽东城中库房的积存,先前鞑子没找着这批纸张,后来又被翻出来了。”

袁崇焕心中震动,他倒不是惊讶毛文龙带的兵被三个妇女给吓跑了,他是为辽东生灵涂炭后的萧条而嗟叹。

天启年间的耀州村庄已经到了要靠女人来带刀守卫的地步了,那明末辽东被后金屠杀的汉人数量,起码有百万之巨。

就在袁崇焕心绪不定间,徐敷奏忽然又俯下身来,冲袁崇焕了然一笑,“我知道了,你之所以前两日一见我就要送我出城,就是因为你见到奴酋用新纸写劝降信,怕我留在这里有性命之虞,所以才急着要我离开罢?”

袁崇焕一怔,心道,完了,这误会大了。

他刚要想办法开口解释,徐敷奏就伸过头来,往袁崇焕的脸颊上飞快地啄了一口。

花骨朵般柔软的唇触碰到脸颊的那一瞬间,袁崇焕“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条件反射似地跳开一丈远,“你……你……怎么……”

袁崇焕又气又急,简直是气急败坏。

这要搁在现代,这就属于办公室性骚扰,

徐敷奏见他这般窘迫情状,却站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袁臬台连鞑子都不怕,怎么就单单怵了我?”

袁崇焕觉得自己心底的那个恶毒念头又冒出来了,“我怎么怵你了?我杀不了鞑子,难道还杀不了你?”

徐敷奏哈哈笑道,“你那小妾要这样亲你,难道你也喊打喊杀的?”

袁崇焕啐他一口,“呸!我那小妾可比你听话多了!”

其实袁崇焕刚说完这句话就发现自己落入了徐敷奏的语言陷阱,徐敷奏将他自己跟阮氏相比,其潜台词就是要袁崇焕在名分上肯定他的存在。

而这种对比是多么不尊重人,袁崇焕暗自懊悔,不但不尊重徐敷奏,更加侮辱了阮氏。

阮氏是多么好的一个女人,她虽然是个文盲妇女,却也是温柔似水的文盲,三从四德在她身上都显得含情脉脉。

哪像这个徐敷奏,主动扑上来亲人都不觉得害臊。

阮氏怎么可能拥有徐敷奏这样的道德条件,她连见外人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把袁崇焕当成她的天。

徐敷奏非要把自己跟阮氏比,那就是在用性别优势欺负阮氏,欺负阮氏没有立场与他计较。

袁崇焕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又撒气似地追加了一句,“你也能跟我小妾比?”

徐敷奏笑道,“哎呦,你也知道我不能跟你那小妾比啊?那下回有了类似的事,你袁臬台别都鹌鹑一样得梗在心里,你担心什么就直接跟我说出来好了,咱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你说说,我哪一回不支持你了?”

“你就是要效仿张巡守睢阳,杀妾飨三军,我都能二话不说,直接找根绳子上吊自杀再把全身的好肉都留给你,你那小妾能做到像我这样吗?就这样你还不跟我说实话,一个劲儿地要赶我走,难道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我就那么让你讨厌?”

袁崇焕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接话,就见徐敷奏捂起了脸,“你不知道,前两日我听你说你要赶我走,我是翻来覆去整整两个晚上没能睡个安稳觉,我想我要是有哪里做错了,你说出来,我可以改嘛,我又不是只认死理的人。”

“从前你让我别再当小唱了,说好男儿要精忠报国,那我这不就跟着你精忠报国来了?后来你说你要纳妾生孩子,那我也没阻止你传宗接代,我事事都对你言听计从,不料到了如今这危急关头,你反倒觉得我不配跟你小妾比了,我就怎么都想不通这个道理,难道就因为我生来是男子,就只得跟女子相伴,不能选择跟另一个男子厮守在一起?”

袁崇焕被徐敷奏的这一通哭诉弄得说不出话来。

难怪历史上的他愿意为袁崇焕去杀毛文龙,毛文龙到底该不该杀、杀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对徐敷奏而言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杀毛文龙这个举动。

他杀了毛文龙,就变成袁崇焕眼里能够精忠报国的好男儿了,就变成袁崇焕眼里能够相知相许的另一半了,那他怎么能不杀?

历史上那个袁崇焕一定从来没把徐敷奏看作“男妾”,他是将徐敷奏当作一个平等的人来看待的。

徐敷奏作为人的自尊都是袁崇焕给的,他只有跟袁崇焕在一起,才有成为人的意义,为了这样的意义,徐敷奏甚至能心甘情愿地去为袁崇焕赴死。

他知道他不可能成为袁崇焕世俗公认的“妻”,儒家的夫妻是基于传宗接代才结合,所以他在世人面前天生就是败者,他只能从除开生育以外的其他地方再赢回来。

而如果袁崇焕中道抛弃了他,他就彻底失去了扳回一城的机会,他是真的输得一败涂地,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他当小唱的时候了。

穿越者袁崇焕看着面前的英俊男子很是感慨地想,这一般男人真不应该随便救风尘,救风尘能是好救的?

瞧瞧这生动鲜活的现实案例,救着救着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袁崇焕揉了揉被徐敷奏亲过的那侧脸颊,重新坐回了原位,“……我的意思是,咳,这儿是签押房,万一门口路过个谁,看到了,指不定哪天就向陛下弹劾我了。”

这当然也是个借口,袁崇焕刚穿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后金一打来,宁远城中负责监视的番子就跑光了。

现在城中留下的人里,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没有能力用这种理由弹劾袁崇焕。

顶多私下里觉得袁臬台挺奔放,都到这时候了还有心思跟小唱在办公场所卿卿我我。

徐敷奏自然也知道这是借口,但是袁崇焕能这样找借口,就说明他方才的话已经起作用了,“陛下才不会因此责怪你呢。”

袁崇焕看了徐敷奏一眼,将王喇嘛送给他的那方诵经帕子递了过去,“你又知道了?”

徐敷奏吸了吸鼻子,努力作出破涕为笑的样子,“当然了!陛下也好龙阳,怎么会因此而责怪你呢?”

袁崇焕一愣,“什么?”

徐敷奏擦着眼角反问道,“你不知道啊?不会罢!”

袁崇焕见徐敷奏言之凿凿,不禁心中大疑。

他在现代接受到的信息是,天启皇帝深爱张皇后,这一点是有确切史料佐证的。

因为天启皇帝临终时留下了两句著名的遗言,其一,是“善视中宫”,其二,则是“忠贤宜委用”。

也就是说,在天启皇帝的心中,张皇后的重要性是胜过魏忠贤的。

假设天启皇帝当真认为任用魏忠贤有利于江山社稷的话,那他临终前的那一句“善视中宫”,则是帝王心术以外的真情流露,是一个丈夫对自己结发妻子的不舍与担忧,这怎么可能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情?

袁崇焕道,“这是坊间传闻罢,你从哪儿听来的这消息?”

徐敷奏道,“坊间可没这传闻,我是先前陪酒的时候知道的。”

袁崇焕道,“你陪谁的酒?”

徐敷奏眼睛一眯,没擦尽的眼泪盛在眼眶里水亮亮的,“你吃醋啦?我一个小唱,陪谁喝酒不都是本分吗?”

袁崇焕对徐敷奏的这种言辞腻歪无比,但是他知道徐敷奏是愿意他吃醋的,于是他干脆就作出一副模棱两可的吃醋模样来,“行,行,我是谁啊?我哪有资格管你陪谁的酒啊?你就说说这传闻是怎么来的罢?”

徐敷奏又擦了擦眼泪,总算将情绪平复了下来,“那个……李若星你知道罢?”

袁崇焕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哪个李若星?”

徐敷奏道,“原任甘肃巡抚啊……啧!就先前魏阉要对付东林党,于是将汪文言下狱,企图让他攀诬赵南星、杨涟那一干东林党骨干,这你总知道罢?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个李若星就被汪文言指认,说他是用五千两银子贿赂了赵南星,这才谋得甘肃巡抚一职。”

袁崇焕道,“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徐敷奏道,“肯定假的,赵南星可穷了,他还没我有钱呢,再说回这个李若星啊,其实即使李若星不是东林党人,没有魏阉针对东林党这档子事儿,陛下也迟早会把他给革职。”

“我听说这个李若星曾经给陛下上疏议论时政,其中就有劝谏陛下‘远色’及‘毋近龙阳’的建议,陛下当时一看,顿时大怒,立刻传谕斥责,那依我说呢,这个李若星确实该骂,陛下好龙阳这种事怎么能放在奏疏里公开议论呢……”

袁崇焕打断道,“李若星的这份奏疏可有刊登邸报?倘或是陛下亲自传谕斥责,那就是一定会发抄邸报的。”

徐敷奏道,“这本来呢,是该发抄邸报的,只是就在陛下让宦官传谕内阁,要辅臣依照圣意拟旨,切责李若星的时候,被叶向高给挡回来了。”

“我听说呐,叶向高当时就对那个传旨的宦官装糊涂,说这‘龙阳’是什么意思,我都不知道,陛下是从哪儿知道的?必须得把‘龙阳’这玩意儿解释明白了,才可以拟旨。”

“然后经叶向高那么一斡旋,李若星最后就只不过被不痛不痒地训斥了一顿,陛下说他‘条陈不当,语言轻率,失告君之体’,左右都是些场面话。”

袁崇焕道,“这也不能证明陛下好龙阳啊,说不定叶向高当真就不知道龙阳是什么意思呢。”

徐敷奏道,“这当然能证明了,陛下如果不好龙阳,怎么会因为李若星劝谏‘毋近龙阳’而生气呢?这不就是陛下自己心虚吗?再说了,叶向高是福建人,‘契兄弟’就是从福建开始流行的,他能不知道龙阳吗?”

袁崇焕觉得自己在现代建立起来的历史观都快崩塌了,后世有那么多史料佐证,他怎么都不相信天启皇帝和张皇后的伉俪情深是假的,“那陛下有契兄弟吗?有男宠吗?如果什么都没有,那不就是李若星在胡说八道?”

徐敷奏笑道,“当然有了,我听说,那御前牌子高永寿,就是陛下的男宠,此事早已人尽皆知,还有人作了宫词传出来,‘汉帝椒风绝等侪,六宫粉黛枉金钗。高家小姐蛾眉好,那用凌波窄锦鞵’,就是说这陛下跟两汉二十四帝一样,明明坐拥后宫三千佳丽,却偏偏爱好男色。”

袁崇焕道,“这‘高家小姐’如何就是高永寿?说不定指的是一位陛下宠爱的高氏女。”

徐敷奏道,“因为我朝女子皆以小脚为美,这‘窄锦鞵’指的就是女人,所以‘那用窄锦鞵’指的就是‘用不着女人’,这事你信我的没错,陛下显然是不怎么喜欢女人,这一看就能看出来,就算高永寿此事纯属子虚乌有,那么……陛下明明子嗣稀薄,却为何不再选秀呢?”

袁崇焕一愣,没错,纵观明熹宗一朝,天启皇帝仅诏选秀女一次,截至天启六年正月,他后宫所育之二子二女,不是生产之前就胎死腹中,就是不明不白地早夭而亡。

这种情形下,天启皇帝完全是可以名正言顺地下旨选秀的,而他却似乎根本没有充实后宫的想法,这对一个年仅二十一岁的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说,实在是太诡异了。

倘或天启皇帝深爱张皇后,尚且可以解释为天启皇帝因张皇后痛失爱子,而不愿选秀,可是如果天启皇帝偏爱男色,那这完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袁崇焕无语半晌,忽而又道,“不对,我记得天启元年的时候,京城有谣言说,中宫并非张国纪之女,而是盗犯孙二之女,随后陛下下旨追查,认定这是妖言惑乱、离间天家,如果陛下根本不喜欢女人,为什么不干脆趁此机会废了皇后呢?”

徐敷奏笑道,“我没说陛下不喜欢张皇后啊,‘不怎么喜欢女人’和‘根本不喜欢女人’还是有区别的,只是跟张皇后比起来、跟后宫佳丽比起来,陛下更加喜欢男人,如果我朝可以立男子为后,陛下会选择立男后。”

“只是现在没有这个‘如果’,所以陛下必须跟女人相处,在与女人相处的过程中,陛下在遇见的所有女人里面,最喜欢张皇后,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吗?神宗皇帝深爱郑皇贵妃,可是神宗皇帝不是也挑了漂亮的小宦官在御前侍奉,不是也一样临幸了徐阶的曾孙吗?”

袁崇焕心想,怪了,怎么汉朝和明朝这两个朝代的皇帝都有相似的毛病?

或许这并不是毛病,而是一个人在没有任何道德约束和社会制约的环境下,确实会自然而然地变成双性恋的。

徐敷奏又道,“再说张国纪一事,那是客氏和魏阉在造谣嘛,魏阉想让魏良卿之女,也就是他自己的侄孙女当皇后,所以魏阉就一直在找张皇后的麻烦,想以此促使陛下废后,只是那回陛下将中宫保下来了,毕竟张皇后是陛下自己选出来的国母嘛。”

袁崇焕笑道,“那陛下还挺负责,见到喜欢的男人负责,见到喜欢的女人也负责。”

徐敷奏道,“陛下虽然是天子,但是也是肉体凡胎啊,凡人都会有七情六欲,喜欢男人,喜欢女人,喜欢宦官,喜欢乳母,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咳,真是,陛下那么宽容,就你总是胆战心惊的,如果这仗打赢了,陛下要是知道了咱们的事,说不定还开恩给咱俩赐婚呢。”

徐敷奏说到“赐婚”二字时,用的是一种玩笑戏谑的语气。

他当然知道这不可能,即使明末风气已经开放到了天启皇帝能给太监跟乳母赐婚的地步,都不可能给他和袁崇焕赐婚。

所以他就只能这么一说,过过嘴瘾,给自己留个虚无缥缈的盼头,否则他对袁崇焕的爱要往哪里放?

他的爱那么炽烈,再杀一百个毛文龙都消耗不掉,倘或连个盼头都没有,那他爱得也太苦了。

袁崇焕看见自己先前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心理建设正在逐渐崩塌,他当然厌恶徐敷奏,厌恶明末的特色田园男同,但是他到底也没有厌恶到了要必须杀之而后快的程度。

“杀之而后快”,那这心得有多狠?

简直就跟历史上的崇祯皇帝将袁崇焕活剐三千刀一样狠。

而他穿越到这具身体上,不就是要改变历史上那个“杀之而后快”的结局吗?

袁崇焕复拿起了走马符牌,符牌沉甸甸的,从质到量都象征着军令如山,他的手一伸,招呼着徐敷奏道,“赐什么婚?我看你是白日做梦,赶紧传令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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