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寸葱油饼”小摊前。
听到官差的质问,老郑头连忙和妻子小跑到小摊边上,连连鞠躬作揖。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大人您真是误会了。小人素来遵纪守法、与人为善,平日里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安云鹏举起手中的两柄木尺问道:“那这你怎么解释。”
“大人,这小人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老郑头见此,眼睛一红,随即膝盖一软,便欲跪下。
安云鹏见状,顾不得追问,连忙将其扶起。
倒不是他相信了老郑头的辩解,而是他不习惯有人朝自己跪拜。
至于为什么不相信对方的辩解?
没看当时在宴客居的时候,那位王掌柜也是直喊冤枉嘛。结果怎么着,还不是被他们给落实了。
所以对于这些商家的话,安云鹏可谓是一个字也不敢信。
杀人如麻的杀人犯被砍头前还喊冤枉呢。但是有什么用,该砍还是得砍!
想到此处,安云鹏眼神一凝,“不知道?老郑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可要想清楚再说。如果真闹到了官府,到时候证实了你的罪行,那牢饭你可是吃定了!”
“这……”
老郑头沉吟不语。
他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是直接承认呢,还是再辩解一下?
说不定这位官爷根本就不在乎自己,不在乎这么一点小事,他也只是吓唬吓唬自己。
但是如果真的闹到了官府,到时候一验证,那……
就在老郑头心思百转之际,这时,他边上的老婆子又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老郑头转头望去,只见老婆子偷偷伸手指了指右前方。
疑惑间,老郑头顺着手指的方向一瞥,只见一位官差刚刚从街角的杂货铺出来,而且手中好像还拿着一根木条。
等等,杂货铺,木条?
而且这位官差的官府好像和眼前的官差很像。不,简直一样。
霎时间,老郑头心中一突。
他连忙又拉着老婆子跪下。
“大人,小人认罪,小人认罪!都是小人的错,跟老婆子没有半点关系。大人要抓就抓我吧!”
“起来说话!”
“大人……”
“我让你起来说话!”
“哦哦!”
不得已,老郑头又拉着自家老婆子站起身来。
只是这一刻,他两的腰再也不像刚才那般挺得那般直了。
“大人,是小的鬼迷心窍,想着将面饼缩小就能多省一点面粉和蔬菜,所以才,才这么……”
说到最后,老郑头有些说不下去了,他低着头颅,不敢面对街上的食客们。
这些人有的都在自己这里吃了好几年了,结果自己却……
越想,老郑头越觉得自己对不住那些支持自己的人。
“所以才开始偷工减料!”
这时,队伍中走出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老人看着摊位前呆立不动的老夫妻两,失望不已,
“老郑头,咱们可是相识近十年了。十年前,咱们这儿至少有十家卖葱油饼的,记得当时你靠着物美价廉,靠着货真价实,靠着这块招牌,将其他人都给赶走了,从此一呆便是十年。
而我呢,也在你们这里吃的十年。
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你自己也是投机取巧之辈,老郑头,算我罗顺忠看错你了!
哼!”
说完,老人哼了一声,头也不会的走出了人群。
看他那样子,显然失望极了。
见此,老郑头眼角的泪水夺眶而出,与此同时,他的头也变得更低了。
“老罗,是我对不起你。”
呢喃中,他的眼中也充满了悔恨。
他没想到,自己的投机取巧居然会失去一位相识十年的老朋友。
不,不止一位,应该还有更多更多。
也或许,他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些,只是权衡了一番,还是选择了金钱。
金钱,早已蒙蔽了他的神志。
不过不管原因如何,至少此时此刻,人们能从老郑头的哭声中感受到他的伤心,他的悔恨,他的可怜。
见此,众人即使还心存愤懑,却也不忍火上浇油,加重对方的伤痕。
“怎么了这时?”
“玄元哥,你回来了!老郑头认罪了,现在正在这儿哭诉呢。”
“认罪?”
陈玄元瞥了一眼哭的伤心不已的老郑头,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两柄木尺递了过去,“这是我从对面的裁缝铺和杂货铺分别借的标准木尺。你对一下!看看情况。”
“哦!哦!”
安云鹏接过木尺。
这才恍然,原来刚才他的玄元哥是去借尺子去了,他刚开始还以为对方又发现了其他案件呢。
不过标准木尺?
安云鹏瞥了一眼黄建书的木尺,心道:也确实需要再对一对,这样才稳妥。
想着,他便将几柄木尺放在了一起。
这一对,问题果然出现了。
只见黄建书的木尺居然和这两柄木尺一样长。换句话说,老郑头确实伪造标尺了。
这……
周围人一愣,随后面色气愤的看着仍旧悔过的老郑头。这家伙,为了骗人还专门伪造一把标尺,这也太,太奸诈了吧!
说实话,要不是今天有人闹事,他们还真看不出其中的套路。
毕竟谁也不会没事干买一个葱油饼还用尺子量一下。而就算有人质疑,老郑头也可以拿出自己的标尺来蒙混过关。
说实话,这点确实是高!
而此时,黄建书和王生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说实话,刚刚陈玄元拿出木尺的时候,他们可都把心放在了嗓子眼,生怕出问题。
这要是出了问题,他们可就完蛋了。
伪造标尺不说,接下来的合作肯定也没戏了。
还好,现在一切都好。
不过,松了口气的两人也暗暗下定了决心,之后的举报可得谨慎再谨慎,一定不能出岔子。不然的话,钱没赚多少,再进去可就完了。
现在证据确凿,老郑头也没有丝毫隐瞒,将其中原委一一道来。
原来,十年前,老郑头的孩子生了场大病,一下子将家里的积蓄给花了个七七八八。眼看着快过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老两口突然听到一则消息,说是在内城开个小摊就能赚钱,而且比起种田和织布来,不仅赚得多,而且也轻松的多。
两人一合计,就打算开一个试试。
项目呢,自然就是农家常见的葱油饼了。
这葱油饼不仅做法简单,而且他们也熟悉,就算最后卖不出去,也可以自己吃。可以说是一个投入小、风险小的绝世好项目。
接下来的事情也如大家所料,刚刚开始的时候,两人一整天都卖不出去几张。
此时别说是回本了,本都快赔完了!
这可愁坏了两人。
就在两人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说嫌饼太小不够吃。
两人心中一动,不仅放大了葱油饼的尺寸,而且还将尺寸大模大样的标了出来,这就是他们这个招牌——“九寸葱油饼”的由来了。
凭借着这个招牌,还有物美价廉的名声,周围的同行们纷纷表示玩不起,退出了竞争序列。
从此,这片街区便进入了“九寸葱油饼”的绝对统治。
一时间,买者如潮。
摊位的生意好的不得了,出锅的速度简直就追不上买家的人数。
但是呢,老郑头两口子却不怎么高兴。
因为其中的利润实在太低了。
两人辛辛苦苦、老老实实的做葱油饼,一天最多也就出来两百来张,除去其他的成本,比如面粉、蔬菜、猪油等等,结余下来还不到一百文。
换句话说,每张饼他们也只赚了不到半文钱。
这效果,和他们两人去街上干苦力差不多。何必操心这,操心那的。
两人觉得不行,心中一合计,便有了异样的心思。
如果能减少原材料,那不是直接就放大了利润嘛?
就像现在,他们直接将每一张饼的原材料省了两成,这就相当于每张饼他们还要再净赚将近一文。
这样一来,他们每天的利润就急速增加,来到了三百文。
这是原来的三倍还多。
这到底该怎么选择,还用说吗?
听到两人为了不让其他人质疑,不仅将铁锅重做,并且还专门做了一把标尺,陈玄元长叹一声。
“你们这可真是,人才啊……”
听到这貌似夸赞的话语,老郑头两口子却将头埋的更低了。
见一切尘埃落定,安云鹏迫不及待的拿出小本子,嘴里念叨着:“罚款,罚款!”
见此,陈玄元微微一笑,“老郑头,你们之后还想不想继续做了?
不想做的话,我就把你们的这些器具全部拉走,送去商业司。然后你过去交三两罚款,再给食客们相应的赔偿之后,这件事就算了解。
如果你们还要继续做的话,那就重新打造一副器具,然后送去商业司检查,通过后,就可以继续经营。
不过如果再犯的话,那可就是坐牢处理。
当然,如果你们要放弃这个招牌,那么锅铲什么的我就给你留下了,不过木尺我得带走。
你自己看一下,应该怎么选择?”
“这……”
老郑头和妻子对视一眼,一时之间,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办。
“大人,容小人商量商量!”
“行!给你们一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