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正沉浸在自我伤情中，莫凌却突然探过头来，神色莫辨的说道：“老张对你还挺照顾的啊。申请表还是他拿来让我帮你填的。你们怎么个情况啊？”李可现在面对别人的猜忌，已是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

自从与蒋菲关系破裂，还不时的互相嘲讽，早让她练就出了刀枪不入的金刚不坏之身。当下她便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头都没抬的说：“我不知道，要不你去问问老张？”

莫凌兴致不减，捕风捉影的问道：“老张是不是爱上你了？不然能对你那么好？”

李可对他的想法嗤之以鼻：“你懂什么叫无欲则刚吗？就因为不爱我，所以才会放心的把我送去武汉，而且完全不问过我的意见。你说是不是？”

莫凌愣了愣，又学着李可说话不吐脏字的高修养说：“人生不止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啊。”

李可啼笑皆非的回道：“我选的是远方，与苟且没有关系。还有这明明是挺美好的一句话，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听着就那么龌龊了呢？”

莫凌忧伤的看着李可“你现在能言善道的已经可以兵不血刃了。”李可笑着调侃道：“承让承让。”

中午吃饭前，李可接到张经理的电话，约她一起到楼下吃饭。李可心下疑惑，想来想去，只想通了一句话：施之以惠，受之于恩。天下总归没有免费的午餐。她该有以张经理为首是瞻，鞍前马后的觉悟。

李可到的时候张经理已经在位置上点餐了。走过去坐下，李可不动声色的打探道：“怎么约我吃饭，难道是要提前为我送行？”

张经理点餐的间隙向她回说：“等一会儿还有一个人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李可的心定了定，觉得自己是庸人自扰了。就张经理把她约在办公室楼下的餐厅吃饭，还不光是他们两个人。就足见了他的为人态度：青天白日以应事，光风霁月以待人。

遇到这样光明磊落的领导是她的幸事。待张经理点好餐，服务员离开。他跟李可聊了些武汉关系不错的同事，告诉李可若是遇到了难事，可以和他说一声，他会打电话找人帮她一些。

又问她在那边有没有朋友？因为要过去租房住，所以要提前将房子找起来，到时候过去了才好有落脚的地方。还有吃饭、床铺这些琐碎之事，到时候都是要考虑的。

李可因为没有这些经验，这会儿才知道，有好多事情是要提前准备的。武汉那边她认识的朋友，看来也要联络起来了。真要去麻烦经理，她才是得寸进尺了。

经理的提点，李可一一记了下来，并告诉他自己会安排妥当。他点点头也没再多说，李可脑子里盘算着这些事情，也没再说话。

却恰好蒋菲站在了桌子旁，阴阳怪气的说道：“刚刚在门口看你们还是相谈甚欢的模样，怎么我一来就不说话了啊？”

李可看了眼对面的经理，并不理会蒋菲。行事看势头，说话看地头。有经理在这主持局面，她何必针锋相对的当那出头鸟，而且借力打力，于她百利无一害。

张经理冷语说道：“你就这么喜欢逞口舌之快？要是来吃饭的就坐下来。要是来丢人现眼的，那你就趁早回去。”

蒋菲撇嘴看了眼李可，挪到张经理身边坐了下来。忿忿不平的看着李可：“你怎么在这？”

李可双手抱胸，满不在乎的看着她“经理叫我，我就来了呗。”

蒋菲有气难发的哼道：“那趁你也在，我就问问张经理，我申请了三年没批的轮岗，今年为什么还不能给我一个名额？我哪里不如李可了？”

张经理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斜睨她一眼“约我吃饭就是为了问我这句话？那你告诉我，你哪里比得了李可？”

蒋菲语噎，在工作上，李可虽然不争不抢，但也绝对是认真的。同事关系上，因为待人柔和，也比她要八面玲珑。

一阵静默，张经理却笑道：“想不出来吧，那我告诉你，你哪里不如李可。她待人真诚，不会口是心非的虚伪；行事简单，你敬她一尺，她还你一丈。工作上做的滴水不漏；同事之间，讲究以和为贵，当然除了你这挑衅者之外。就凭这几点，样样比你强。”

蒋菲听的咬牙切齿，李可听的却是揣揣不安。上司知人善用是好事，却也没有无故褒奖谁的，这让她有些不安。

蒋菲不由得冷笑道：“张经理是在因公徇私吧？我就说李可怎么不声不响的就得了这个名头了，原来是有泰山可倚啊？”

张经理自嘲的笑看蒋菲：“以前我可能是眼瞎心盲了，现在看你真是不可理喻。”

李可听着这话，不由得生出一丝怀疑，低下头想着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她竟然觉得经理爱过蒋菲，才能说出这番话。

蒋菲对经理说的话完全就没往心里去，顺嘴就回说道：“你现在也挺眼盲心瞎的。”

李可抬头就看到经理嘴角的苦笑，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好像真有可能。不然就蒋菲这不计后果的虎口捋须，她眨眼间就可以失业了。

李可想着也是心下好笑，她和蒋菲三天两头的斗嘴，倒叫她现在更喜欢与人和气相处；而蒋菲却完全养出了说话喜欢和人斗智斗勇，分出个高低上下的习惯。

张经理一脸冷漠的说：“你说的倒也不错，我的确是因公徇私的偏袒李可了。”

蒋菲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李可却是从容冷静的喝了口水，等着经理说下去。她也正奇怪莫凌之前对她说的话呢。不声不响的帮她安排好申请的事，直到批下来了才告诉她，只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张经理伸手摘下眼镜，揉着眉心说：“蒋菲，我后悔爱过你了。”

一句话令蒋菲如雷轰顶般的呆在了那里。李可虽然吃惊，却因之前略见端倪，这会儿接受的倒是坦然。

经理又接着说道：“还后悔因为嫉妒做过的错事，连累李可被你穷追猛打的不得安宁。我对她只有愧疚。”

李可心下纳闷，听这话，蒋菲如今这样对她，倒是跟他有关系了？可是那天晚上，明明就是蒋菲对她无中生有的欲加之罪，他不过就是一个旁观者而已。李可觉得这事有些荒唐，她想不到那一晚，哪里出了问题。

蒋菲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之后却又慢慢的归于平静，好似想通了其中的因由，肃容质问道：“那天秦旭是你叫来的，短信也是你发的？”

张经理垂眸不语，算是默认了。李可皱眉，想说不可能，那天她一直陪在蒋菲身边，后来唯一走开的时间，就是帮经理下楼去拿西装，就算那时发信息，秦旭也没那么快能到。可那会儿他却已经在酒店了。

心思百转，可话到嘴边又到底没有说出口。已经不重要了，终究是回不去了。她不想去追究，也不想再去回味一次那样不堪回首的夜晚。

李可站起身，凛若秋霜的说：“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以后不用再提了。”转身要离开，却被人一把拽住了手臂。李可看向拉住自己，躲闪着视线不敢看她的蒋菲，拨开她的手。

她却慌乱的起身挡在李可面前，垂着头，满含歉意的说道：“对不起，李可。那天你走后秦旭说是我错怪了你，明明是我手机发的短信叫他来的。那会儿我却更加坚定了是你，因为我没发过短信给他，不是我那也就只有你能碰我手机。”

李可看了眼沉默的张经理，又一言不发的坐了回去。话已至此，那便将所有隐藏的细节都说个清楚明白，将当初没能善始的事情就在今天让其善终吧。

蒋菲也坐了回去，三人俱是沉默着，看着菜肴一盘盘的端上桌，却始终无言以对。直到最后一盘菜端上来，服务员说了句菜上齐了，张经理才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服务员离开，缓缓地开口说：“我那会儿干的荒唐事，现在都觉得羞愧难当。”

人生在世，最难不过情之一字。一念起，是天堂；一念落，便是地狱。他回想着曾经蒋菲的爽朗洒脱，张扬肆意，那个令他怦然心动的时刻便是一念起的开始。而在那晚聚餐，蒋菲酒至半酣，醉眼微醺的独自离席时，便是他一念落，犯错的起始。

那晚他陪着蒋菲在酒店的大堂里晃荡，她说要回家，嘴里却呢喃着说找不到出去的门。他好笑，说要送她回家，她却不依，说是会叫男朋友误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觉得让他们因误会而分开，他便能得到。看着酒后不良于行的蒋菲，他肯定同样喝了酒的李可带不走她。于是他哄骗着拿到了她的手机，颇为周密的算计着饭局的进程，安排着让她男朋友该来的时间，发了一条精心谋划的信息出去。

之后又将蒋菲带回那吵嚷的饭桌，看着她昏昏欲睡的趴在桌子上，在李可从洗手间回来之前，让一切回归原样。

后来散席的时间，事情的发展，一切都如他所愿。他将大部分的人都安排走了，却没有帮李可和蒋菲安排。又特意留下几个醉酒的同事，给他们开房便是对李可的心理暗示，告诉她走不了还可以直接住楼上。

他故意将西装挂在椅子上，忙着将那几个喝醉的人送上去。忙完了便等在了电梯旁，后来不出所料地等到了她们。唯一麻烦些的便是李可一直不肯离开。但好在后来，事情误打正着的都遂了他的心意。

待李可替他拿了西装从楼下回来时，身后竟跟着蒋菲男朋友。他很满意身上穿着的睡衣，很满意李可恰好在下楼遇上秦旭。

后来他一直等着秦旭误会他，不想却阴差阳错的，蒋菲清醒了过来却误会了李可。这让他始料不及，他等的是秦旭对他的愤恨。最后却看着她们的情谊，在愤恨间分崩离析，而他这始作俑者却只能慌乱无措的看着一切发生。

李可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倒也平静。现在的她处之淡然，失之坦然，更何况她们之间早已没有了那时的深情厚意。

蒋菲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想说一切误会都过去了。却被她淡漠的拂开，冷冷清清的说：“都过去了，以后我们还是同事，也只会是同事。”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已经错过的就注定了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