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到底，朱祐樘的前世只是一个普通且平凡无奇的青年。

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能，性格上也没什么过人之处。普通的家庭出身，普通的环境长大，平凡而又不起眼的人。如果不是突然来到这个世界，他和他的父辈乃至他的祖辈，还有其他万千无数平凡人一样。

将会默默无闻且辛苦的，乃至有些卑微的过完一生。

权谋这东西距离他的灵魂很远，拉拢人心上位者的手段他更是无一精通。

所以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好奇之中带着谨慎，谨慎之中带着好学。去学习周围的一切，就好比这些周老太后教导他的上位者之道。

听着周太后的话，他忽然想起以前看过著名作家王硕的一句话。

“儒家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管人用的，它把人都分了等了！”

没错，这是一个有等级的年代。

皇权社会的等级绝对不像电视剧那般美好，幸运的是，他现在处在这个等级链的最顶端第二位。

更幸运的是，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用来学习。

地位是天生的，但是思想是后天的。

~~

晚饭，仁寿宫娘俩吃的是鸭子。

鸭皮色泽鲜亮烦着亮光，沾一口绵白糖入口即化。

刚切下来的鸭肉，佐以小葱丝配上荷叶饼，咬一口就让人欲罢不能。

“皇祖母，您怎么不吃呀？”

饭桌上，朱祐樘看着只是吃着坛子菜的老太太问道。

周太后面摆着几样坛子菜，酱油小黄瓜，糖醋萝卜皮，腌苏子叶。唯一一道新鲜菜，是点了点儿白糖的凉拌心里美。

“岁数大了，太油！”周太后笑道，“大孙多吃点！”说着，又转头对刘嬷嬷吩咐道，“让小厨房给太子预备山楂水，用膳之后给太子化食用！”

说着，又看向朱祐樘，满脸满眼都是满满的珍爱。

人，尤其是女人，年轻的时候活的是爷们和儿女。到了晚年，活的就是儿孙。如今朱祐樘是大明皇家的独苗，她再怎么疼爱都觉得不够。

老太太的目光，也让朱祐樘心中暖暖的感动着。

“皇祖母，听说太祖高皇帝也爱吃鸭子是吗？”朱祐樘故意引着老太太的话头。

果然，老太后笑道，“是呀，他老人家每顿都离不开鸭子！”说着，继续笑道，“其实原先顺天府的人呀，都不知道怎么吃鸭子。”

“当初太宗皇帝就藩北平，才把南直隶应天府的烤鸭子带了过来。而且一开始呀这顺天府的鸭子太小不好吃，他老人家吃的都是从应天运来的鸭子！”

“运鸭子？”朱祐樘真有些新奇，“怎么运？”

“那时候有专门的养鸭户，还是小鸭崽儿的时候，走水路运河。你想呀，鸭子在水里游着，整日吃那些小鱼虾，等到了咱们这鸭子正好长大可以吃啦！”周太后对孙儿笑道，“后来呀，大明朝迁都顺天府，南方的鸭子就在东郊朝台河扎了根儿，烤鸭子这道菜也就在京城流传开来！”

这就是皇权时代，鸭子不好吃那就让人从南方运过来。

天下万人万物，都供应皇帝使用。

周太后继续道，“今儿吃鸭子，明儿祖母让人给你做芝麻烧饼还有清水羊肉。你姑母让人给祖母送了几只上好的口外羊，正好便宜了你这小馋嘴！”

“我姑母？”

朱祐樘心中暗道，“那应该就是周太后的亲生女儿，成化皇帝的亲姐姐重庆公主了！”

~~

安喜宫这边也在用膳，相比于仁寿宫那边，要精美丰盛许多。

成化皇帝正和万贵妃在后殿说话，内侍张敏指挥着宫人在前边摆放饭菜。

一个长条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密密麻麻满是精美的瓷器。

米面食十八样，从八宝馒头到奶皮烧瓶，最后到水晶饭应有尽有。

肉菜是十七样，烧天鹅，烤全羊......

汤品十样......

还有各色鲜果，甜酒等。

饭菜摆完，穿着常服的成化皇帝和万贵妃从里面出来。

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菜肴，成化皇帝却微微皱眉，“整日摆这么些，就没一个合口的！”说着，又道，“弄这么多碟子碗，给谁看？”

内侍张敏没敢说话，惶恐的低头。

“一看就知是光禄寺那些黑心厨子做的温火膳！”万贵妃也看看那些菜码，笑道，“别说皇上了，我看了都吃不下！”说着，摆手道，“撤下去吧！”

刚摆好的饭菜，马上又撤了下去。等待这些美食的只有一个下场，被扔掉。

“撤下去，朕吃什么？”成化皇帝笑着明知故问。

“哟，在臣妾这还能饿着您！”万贵妃一笑，“您等着！”说着，带着几个嬷嬷宫女，缓缓朝外走去。

成化皇帝斜靠在罗汉床上，目光就那么痴痴的看着。

天下最了解他也最爱他的，就是这个女人了。

不多时，万贵妃亲自捧着一个纯白的瓷碗进来，放在成化皇帝面前。

碗中，就是一碗看着有些寡淡的素汤面。

用的是银丝挂面，汤汁中微微有些油花，上面点缀些许的绿色。

在万贵妃期盼的目光中，成化皇帝用汤匙喝了一口面汤，笑道，“嗯，鲜！”

“这是臣妾熬了一天的高汤，煮面的时候里面还放了些山东进贡来的海米和紫菜，吃着爽口鲜香。”万贵妃笑道，“这还有几道臣妾做的小菜，和蘑菇酱八宝肉丁酱，您搭配着吃！”

“山珍海味，不及爱妃一碗面！”成化皇帝笑道，“甚合我心！”

万贵妃悄悄走到成化皇帝身后，伸手轻柔的捏着皇帝的肩膀，“吃饭就是吃个舒坦，皇上累了一天，自然要吃些爽口的。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菜都是摆设，谁家过日子摆那么一堆！”

“对对，看着就不像过日子的！”成化皇帝附和，回头看看万贵妃，“还是在你这，有过日子的样！”

“皇上！”万贵妃忽然靠着成化皇帝的肩膀，“嗯.....那榛子酱蘑菇酱都是臣妾亲手做的，您觉得好吃吗？”

“你做的定然好！”

“那......臣妾明日差人，给太子送一些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