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成化皇帝一怔,分外不解。
放下手中碗筷,擦嘴道,“你怎么想起这个来了?”
万贵妃叹气,低声道,“臣妾是想着,怎么说臣妾也是长辈,要有长辈的样子!”说着,又急道,“可不是做给万岁爷您看的,太子是您的儿子,所谓爱屋及乌,臣妾自然也想着对他好!”
“臣妾想着对太子好些,宫里那些暗中嚼舌头的话,不就不攻自破了么?”
“说来也怪了,臣妾也不知怎么回事。以前呢宫里没孩子的时候,臣妾也往这方面想过。可忽然之间有了太子,臣妾就总想着去亲近亲近!”
说道此处,眼圈一红,“她虽不是臣妾身上掉下的肉,可臣妾也是打心里喜欢....”
“真话?”成化皇帝板着万贵妃的肩膀笑道。
看着皇帝的目光,万贵妃微微低头,“其实还有一层,您心里爱极了太子,臣妾想着要是臣妾和太子有了隔阂,您心里很定难受!”
这句话,直说进了成化皇帝的心窝子。
一个是他最爱的女人,一个是他中年得来的,还是目前唯一的皇子。真是应了那句话,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也曾暗中想过,若是再过些年太子长大了,和他的宠妃两人不对付,让他夹在中间,那日子就没法过了。
“你能真想,足见你心里有我!”成化皇帝拉着万贵妃的手,轻轻擦拭对方的脸颊,“他不是你的儿子,但也要叫你一声母妃。他现在虽小,你对他好些他也记得住。我这一辈子呀,最怕的就是麻烦,就盼着你们将来能和和睦睦的!”
“皇上!”万贵妃哽咽,靠在成化皇帝的怀里,“一想到太子,臣妾就想起咱们的孩儿了,才那么点儿,就走了....呜呜!”
“好了好了!”成化皇帝也眼角发酸,拍着对方的后背,“都是命!”
此时,万贵妃擦把眼泪抬头,“臣妾明儿亲自给太子那边送去!”说着,顿了顿,“臣妾知道宫里有人嚼舌头,说臣妾对太子如何。他们越是暗地里说,臣妾越要对太子好!”
成化皇帝忽然皱眉,“张敏!”
“奴婢在!”
“你怎么当的差?”成化皇帝怒道,“去查查,看谁背后说了离间挑拨的话,直接撵出宫去!”
“奴婢遵旨!”
说完之后,张敏不经意的抬头,对上万贵妃的目光。
顿时,手脚冰凉。
万贵妃口中那暗中嚼舌头的人,指的就是他们这些当年暗中养育太子的人。
“皇上!”万贵妃又道,“臣妾这还有些好衣裳料子,回头差人给太子生母淑妃那边送去!”
“嗯,你们亲近亲近也好!”成化皇帝笑道,“朕已命人重新修缮永寿宫,她生育皇子有功....”说着,顿顿笑道,“也是看在太子面上,给她一个体面!”
“看您说的,臣妾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万贵妃笑笑,开口对门外站着的嬷嬷吩咐道,“明儿把我屋里那几盆宝石盆景给淑妃娘娘送去,今年景德镇新烧出来的官窑,也给那边送一......不,送两套过去。”
说着,又对成化皇帝笑道,“何止要个她个体面呀,她这些年也够苦的,如今该享福了!”
“爱妃执掌六宫,心胸大度!”成化皇帝笑道。
笑着,眼神有些苦涩,叹气道,“哎,可惜不能封你为皇后!”
没有让心爱的女人做皇后,大概是成化皇帝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他不是不想,也不是没开过口。可外有群臣死谏,内有周太后阻拦,能封这个贵妃已是他的皇帝努力的最大结果。
“只要能陪着皇上,给臣妾个女娲娘娘臣妾都不稀罕!”万贵妃笑道。
她这边和皇帝柔情蜜意,而退到带边的张敏则是从脊梁骨开始,全身如坠冰窟。
他太了解这位万贵妃了,这些年只要是被她用这种所谓关切盯上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她是绝对不会饶了我们的!”张敏心中绝望的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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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朱祐樘刚用了早膳,还没动身前往文华殿读书。
又看到了安息宫万贵妃派来的太监梁芳。
大早上见了不想见的人,让朱祐樘打心里膈应。可他还是心里想着周太后教导他的话,要喜怒不形于色。
“这么早见孤,何事啊?”朱祐樘开口道。
梁芳跪在朱祐樘面前,“回太子爷的话,我们娘娘心里惦记这您。眼看这天越来越冷了,就让人找了几件貂皮斗篷大氅给您送来!”
说着,继续笑道,“还怕您用不好饭,让奴婢给您送了些她亲手做的酱菜!”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朱祐樘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带上笑容,“劳贵妃娘娘挂心了。”
他这一笑,梁芳得寸进尺,笑道,“太子爷,要不奴婢给你把貂皮斗篷拿出来,您试试?”说着,继续笑道,“这是娘娘,连夜拿万岁爷穿过的貂皮改的。因为赶时间,手都被戳破了呢!”
“试试也好!”朱祐樘继续笑道。
随后,在原地张开手,任凭太监们给他穿上。
镜子中,小小的孩子身上裹着厚厚的貂皮,有几分滑稽可笑。
身上的温暖立竿见影,可是心里的恨意却更加深厚。
“李广!”朱祐樘到。
“昨晚上父皇不是差人给孤送了东西吗,你从里面挑些珍珠宝石,给梁芳带着,是孤给贵妃娘娘的回礼。”
成化皇帝答应朱祐樘的私房,是昨晚上派人送来的。满满登登二十多箱,其中不乏许多当初郑和下西洋,从海外带回来的奇珍异宝。
“那奴婢就替娘娘谢过太子爷!”梁芳笑道。
又看到朱祐樘迈步朝外走,跪在地上膝盖前行,“奴婢扶着你,太子爷小心门槛!”
看他五体投地的样子,朱祐樘真想踩着他的背跨过门槛。
可还是忍着,且给了对方一个笑脸。
等走出仁寿宫,到了外廷,距离文华殿不远。
朱祐樘忽然肩膀抖抖,“给孤摘下去!”
李广忙上前,把貂皮大氅给解开,“太子爷,您怎么不穿了?”
“沉,受不住!”朱祐樘冷哼下,迈步朝文华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