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种府内院。
昨夜因为种种缘故,林卿儿回屋歇息地早,原本想着种溪的屋里想必是杂乱的,所以一早便如往常一般到了种溪的屋里收拾。
不过出乎林卿儿意料的,种溪的书房已经被他自己收拾地七七八八了,就剩下种溪近来常看的几本书还零零散散地放在桌案上。
林卿儿坐在书案前,拿起手边被翻开的书,瞥了一眼章录,着实也是一惊。
这本书是种溪刚刚开始读的《中庸解义》,是大儒程颐所著,昨日晚前种溪才看到第三章,但现在才过去一夜,这本书已经被种溪翻到了后半本,看了过半了,这进度着实是快了些。
“才一夜的功夫,就看了这么多,只怕衙内昨夜睡地迟地很吧。”林卿儿手中拿着书,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
林卿儿说着,不自觉地又想起了昨晚的事情,她大概也能猜到种溪晚睡的缘故,毕竟是血气渐盛的少年郎,发生那样的事情,种溪睡得觉才是怪事,可不得彻夜读书,消磨了自己的精力?
一想起昨夜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有些时候了,但林卿儿的脸上还是不禁意地多了几分娇羞,只不过稍过了片刻,这份娇羞就便成了嘴角的笑意。
“蹬蹬蹬...”
就在林卿儿还在不由自主地想着昨夜的事情的时候,耳边却响起了自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种溪方才就已经出府去了,现在时候还早,种溪不可能回府,所以进来的不会是种溪,林卿儿连忙起身看去,瞧见进来的竟是尹氏。
“婢子拜见夫人。”林卿儿看着尹氏进门,连忙行礼拜道。
尹氏看着林卿儿手中还拿着书,上前扶起了她,笑道:“是在给哥儿收拾屋子吧,这么一大早地就忙活了起来,也是辛苦你了。”
尹氏对林卿儿的印象从来是不错的,不止是因为林卿儿把种溪照料地很好,也是因为自打林卿儿进府后,种溪就开始读书上进了,这些尹氏都是看在眼中的,所以对于林卿儿,尹氏自然喜欢。
林卿儿道:“这些都是婢子当做的,岂敢当夫人谢字。”
林卿儿说完,又对尹氏问道:“不知夫人来此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是要寻衙内的吗?”
一大早的,尹氏来内院肯定不是为了几句寒暄而已,自然是寻了种溪有事情要交代的。
果然,尹氏道:“我方才瞧见哥儿出府去了,着急忙慌的,也没来得及问他,你可知他去哪儿了?”
林卿儿如实回道:“今日早间李学士那边差人传来的话,要衙内去一趟府上,有事情交代,方才衙内急匆匆地就是去了李学士那边。”
尹氏闻言,点了点头道:“师父相召,怠慢不得,理当如此。”
紧接着,尹氏又对林卿儿问道:“我听昨夜巡院的人说起,昨晚哥儿读书,屋里的灯亮到了子时还未熄,可有此事?”
尹氏的话,又叫林卿儿想起了昨晚的事情,昨晚的事情林卿儿做的绝对无可指摘,虽然尹氏不知,但就算尹氏知道了,也少不得一句夸赞。
如果林卿儿有心讨好这位管着种府上下的主母的话,大可以把昨晚的事情说出来,自己也能在尹氏跟前邀功,但林卿儿不会这么做。
这些话一旦说了,就算一时讨得了尹氏喜欢,可一旦传到了种溪的耳中,她绝对是得不偿失的。
林卿儿很清楚自己的处境,知道自己是谁的人,明白轻重,就算是尹氏当面,林卿儿也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于是林卿儿只是回道:“入太学在即,近来衙内读书用功地很,确实歇息地迟了些。”
尹氏闻言,有些欣慰,也有些担忧,道:“哥儿用功是好,但若是长此这般,恐怕对身子不好,这些话我会同他说的,有时候你也劝劝他,叫他早些歇息。”
尹氏说着,又补充了一句,道:“哥儿的性子撅,不总听我的话,有些时候,你的话哥儿反倒还更听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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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李宅。
李格非是礼部要员,也是种溪新拜的师门,既有交代,种溪自然不敢怠慢,早早地便赶了过去。
“弟子种溪,拜见师父。”李家的书房里,李格非和李迒正相对而坐,种溪走到李格非的跟前,行弟子礼,拜道。
李格非收种溪为弟子,其中的过程虽然有些牵强,但收种溪为弟子已是事实,而种溪又是他唯一的入室弟子,将来是要传承衣钵的。今日李格非看着和李迒并排的种溪,竟觉着多了许多亲切。
李格非看着种溪,指着李迒身边的椅子,温和道:“来了,这边坐吧。”
种溪依言在李迒旁边坐下,待坐下后,好奇地问道:“今日不是旬日休沐,师父怎的没去部里当值?”
大宋官员十日一休沐,前日种溪拜师时李格非才休沐过,今日自然就不是了。
李格非道:“你倒是心细,过些时日有辽国使节进京,为师身为礼部员外郎,受命前往辽国使馆问事,今日就不必去部里点卯了。午前左右无事,想着你不日就要入太学了,特地交代你些事情。”
种溪道:“师父专程寻弟子来一趟,想必是有要事交代。”
李格非摆了摆手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你的学业罢了。”
种溪恭敬道:“师父只管交代便是,弟子一定记着。”
种溪对李格非的态度很是敬重,不只是拜师的那日,今日也是如此,而且举止自然,绝不会是伪装出来的,这倒是与外面传闻的荒唐狂悖截然不同,且不问种溪这学业如何,但至少“尊师重道”四个字他是做到了,也不枉李格非今日的苦心。
李格非道:“你既已拜我为师,我本当亲自教授你课业的,但无奈我近来精力不济,朝中的事情也忙,不得已才叫你去的太学。”
种溪闻言,忙道:“弟子年少,也曾为人所轻,师父不以弟子顽劣,肯收录门墙已是大恩,更不敢叫师父因私废公了。”
种溪的话说的很漂亮,李格非听着都觉着心里舒坦,李格非道:“我听你娘提起过,你以往的心思不在读书上,所以读书很迟,底子也不好,为师担心你去了太学后恐怕跟不上太学的课业,所以也做了些安排。过几日我会安排哥儿同你一起入学,到时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与哥儿商议。”
说是要种溪与李迒商议,其实这不过是好听些的说法,直白点就是让种溪请教李迒学问。
不过李格非会这么说倒也不奇怪,尹氏自己都说种溪的底子差了,而李迒是李格非一手教授的,虽然和种溪年纪相仿,但学问必是远胜现在的种溪的,如此安排倒也无不妥。
只是种溪没有想到,李格非竟然会为了种溪这个弟子,搭上自己的独子,将李迒也送进太学。
种溪忙道:“为了弟子的事情,竟连大郎也要入太学,大郎还年少,怎好如此。”
李格非道:“这个无妨,大郎也不是孩童了,岂能整日养在家中,我也早有意让大郎去太学历练历练,以往他年少,一人进太学我还不放心,此番正可与你同去。”
李格非的意思,种溪大概也能猜到些,种溪虽然和李迒打的交道不多,但也觉出李迒的性子确实木讷了些,也弱了些,出去多见见人也是好的。
种溪笑道:“我的年纪也和大郎相仿,师父就不怕弟子和大郎一同在太学里受了欺吗?”
李格非听着种溪的话,笑着回道:“你性子强,是个有主见的,与大郎不同。更何况你这张嘴这般厉害,连为师都绕的进去,谁还能欺了你。”
李格非说的被种溪绕进去的事情,自然就是前日拜师的事了,前日的事情虽是权宜之计,但种溪确实是套了李格非的话,被李格非当面点破种溪就算脸皮再厚也有些泛红了。。
“师父倒是信得过弟子,不过师父也请放心,弟子必不负师父的信任。”种溪挠了挠头,一口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