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快步疾驰,紧紧跟随老郎中几人步伐,远远观战。
倘若老郎中露出点败象,罗青会毫不犹豫地直奔镇西,不再管小镇之外地形情况到底如何,拿上兵刃直接逃离小镇。
他手上没那种乾坤容纳袋,袖珍方寸物,身上只带了一块娇小的疡疮侯扳指,至于烙铁,金瓜等物,自然放到了家里。
难不成将兵刃拿到药铺,生怕引不起老郎中怀疑?
罗青瞧见打斗的几人。
不再是老郎中对皋复老两人,而是又多出一位方脸阔目的中年人。
老郎中以一敌三!
显然,那多出来的一人乃是回煞伯最后一位眷徒,振衣夫。
振衣夫身前一件玄色披风,无端悬浮,不时随着振衣夫双手的摆动而起伏,猎猎作响。
每次披风作响,老郎中胸膛处便会闪烁出一圈极暗淡的猩红光柱,萦绕周身,将自振衣夫振衣而来的一股诡异腥风尽数阻隔在外。
“振衣风:振衣夫所持诡巧祀器,将近入品阶,振衣有眩晕迷人功效;衣缚人身,有束缚捆人之威,灌注祀力可令其环绕护持己身,具防御之能。”
罗青眯了眯眼,抬眼凝视那萦绕振衣夫而转的猎猎披风,面露贪婪。
自家家底子薄,看到好东西就忍不住要啊。
能防御护持的家伙什,罗青更是缺少。
视线再移向老郎中,其胸前有一骷髅吊坠,色泽黝黑。
“骷髅坠:以一名重病入骨髓的祀修头骨为主材,锻造而成,因此其色发黑,此坠清心敛神,具有抵制敌人精神类手段的功效。”
回煞镇上回煞伯以及其眷徒,手头上的诡巧祀器大多与眩晕、迷惑为主,老郎中带着这骷髅坠,能削弱不小回煞伯这三位眷徒战力,克制之下,难怪老郎中有以一敌三的底气。
罗青再看向招魂妪,九枚小小铜钱,被一根红绳串在一起。
老妪将其拿在手上,不时那枚枚天圆地方的铜钱天女散花般地朝着老郎中袭掠而去。
“九子红绳铜钱:祀君治世时,曾多次广铸铜钱,分花于治下诸多平头百姓,以宣君德。铜钱采圆形方孔制,正面篆有‘除凶去殃’四字,反面以‘祀君治世’为样,常戴左右,有些许祛邪赶秽之效。
招魂妪此钱,铸于祀君治世末年,最后一次广铸铜币之时,时日最浅,威效最差。
红绳为棉制,色为朱砂,形为穿丝,招魂妪花极大功夫制成。
铜钱串于红绳之上,祀力运转,振响九钱,有振魂之效,亦可作袭杀之兵。”
看着招魂妪摇动一串铜币叮珰珰作响,不时飞掠而出,自四面八方袭杀老郎中,罗青心动不已。
虽不入品阶,但也算是一件上乘的宝贝了。
老郎中除却本身一件骷髅坠子护持外,手中再无一件厉害诡巧祀器,但他双手表面流转如玉,宛如覆盖有一层晶莹剔透的绝美琉璃。
每次招魂妪九枚铜钱袭杀过来,老郎中拳影交错,速度快得骇人。
金铁嗡鸣之声中,铜钱皆如霜打的茄子,萎靡跌落而下,继而被招魂妪以手间红绳摄走。
老郎没祀力傍身,不能如那三人一样,施展那神仙般飞钱、飘衣的手段,可他那一双明显练过一套钢筋铁骨功夫的玉手,却半点不差,甚至犹有过之。
看来老家伙除却传授给罗青技艺外,还是留了一手,不曾说过分毫。
最后那皋复老,并没显露出诡巧祀器,而是以一套呼号之术,不断作声。
声如夜枭,极为刺耳。
皋复老此门祀术重炼声,按照罗青前世传统而言,与那大名鼎鼎的狮吼功似有相类之处。
不过其效用却天差地别,此祀术功效为摄魂夺魄,专攻于神识一道,而对人身体躯,不会产生影响。
平日招魂,皋复老以此,站北呼叫,便是为招人魂,撵走人身侧脏魄。
老郎中脖颈处虽有一骷髅坠抵御,但终究只是一件不算上乘连品阶都未入的祀器,对付这三人接二连三的神识眩晕振动之技,不可能面面俱到,总会有疏漏。
老郎中偶时恍惚一息,招魂妪三人即能迅速趁着时机掩杀过去。
不过骷髅坠屡次闪烁,都能令老郎中回神。
老郎中江拳头杀伐不是三人所能比拟,一拳轰砸,三人尽皆不敢硬碰硬。
算起来,还算老郎中略占上风。
分析出局势的罗青松口气,心头算是安定下几分。
自打当上这药铺学徒,罗青从没感觉过老郎中这般和蔼可亲。
罗青想戴上疡疮侯扳指,辅助老郎中对敌,但若施展祀力,暴露出去,祀诀修行来路,罗青不好解释。
自家秘密不少啊。
招魂妪三人身上流溢出的祀力不小,罗青感受得知,比自己能强上不少。
不过不是那等萤火之光难以争辉的皓月当空,望而生畏,而是强弱相差有限,能觉其强,但非是触不可及。
赤胎六境,六甲当先,悬弓随后,罗青不知三人境界,但猜测其人兴许未曾超过悬弓达洗儿。
若是突破到赤胎二境的悬弓,罗青未必不能与三人拼拼斗斗。
罗青窥测思索时,老郎中与三人战斗也已进入白热化。
老郎中数拳打开九子铜钱,大声暴呵,似在抗衡削弱皋复老那一震吼。
随后他脚下一踩,身体整个射出,举起剔透双拳,对准招魂妪,直接轰砸了过去!
振衣夫有振衣风护持,一招纵是打中,也难以将其重伤。
而皋复老除却那呼号之术外,一身近战实力同样不差,老郎中一时三刻难以拿下,只有招魂妪,三人中较弱,不打她打谁?
老郎中拳风呼啸,招魂妪仓皇之中,扯出那块她珍藏的月事染血布,祀力灌注,绛布顿时涨大,转眼间已长成长宽有半丈。
流转不息,其上有道道浓稠如鲜血的色泽流萤忽明忽暗。
老郎中拳头击中,那块布霎那之间便如被洞穿出一个硕大窟窿。
老郎中拳头只是顿了片刻,紧接着仍旧一往无前。
招魂妪腹部遭受重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坍塌。
口中噗地一声,喷出一条血注。
“招魂!”
振衣夫二人喊了一声,急忙厮杀过来。
皋复老一声唳吼,同时手头多出另外一物。
玉制,长条四方形,呈淡红,色泽暗淡,顶有小孔,可穿线。长条四面皆篆有小字,首句为“正月刚卯既央”六字,余下文句多为驱鬼愕疫等辞。
此物名为刚卯,祀君统治中有段时日颇为风靡,常有人挂腰间以作配饰。
皋复老手中攥着刚卯,口中轻呼,“镇!”
皋复老手握着刚卯的拳头朝老郎中砸去。
此刚卯攥手中而用,可强拳头攻伐。
与此同时,振衣夫念动口诀,名为振衣风的披风猎猎漂向老郎中,将其笼罩。
老郎中神识一紧,回转过神,皋复老一拳已至,振衣夫则拿短剑刺来。
老郎中仓促之下,挥出右拳,那拳在空中色泽急剧朝剔透之色转变,朝振衣夫短剑对碰而去!
老郎中拳头已炼至大成,达到钢筋铁骨的地步,纵是与寻常刀剑碰撞,也不会伤分毫。
铿锵一声!
拳剑交错。
但皋复老那刚卯拳同时恰至。
“师傅,小心那拳!”
老郎中对那一拳准备以闲出的左手张开接下,但听到罗青大叫,他瞳孔一缩,急忙脚下暴退后撤。
皋复老拿出刚卯之时,极为隐蔽,除却没逃得过罗青重瞳外,其他人都没注意。
皋复老一拳打中老郎中,多半攻伐之力被其躲闪过去。
一招过后,老郎中站立一侧,手捂前胸,强忍着疼痛,心有余悸。
贴身之后,才知那拳的恐怖之处。
老郎中斜视罗青一眼,瞧不出其眸中情绪,不过想必感谢居多。
招魂妪捱受老郎中声势浩大的一拳,扑倒在地,生死不知。
“招魂妪遭受我一拳,现已身受重伤,若是再晚迟些医治,恐怕小命不保。”
老郎中背负双手,挺直腰杆,眯眼望着招魂妪咂咂嘴,‘好心’提醒道。
振衣夫面色铁青,脸上阴翳,拱拱手道:“老郎中年岁增长,可实力却不见消减啊。”
中年振衣夫一甩披风,披上肩,“今日切磋,便到此为止,阁下以为如何?”
皋复老回转过头,异议道:“振衣,这老匹夫与我等相斗甚久,此刻恐怕已是强弩之末,若再斗上片刻,定能取其首级献于大人!”
振衣夫微侧脑袋,冷冷道:“现在我说了算,必须先救招魂妪!”
皋复老面色阴晴不定,最后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回煞镇上三人同为眷徒,但也有亲疏远近之别,其中振衣夫跟随回煞伯最长,最受其信任,且实力最强,任为庙祝一职,他所言,皋复老两人只有听从的份。
老郎中朝前迈出一步,双手握拳,肌肤色泽变化,冽冽道:
“那可轮不到你们决定!
欺负人打不过就想跑,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此次冒昧前来,实乃我等唐突,馋涎你手上诡巧祀器,并非是回煞伯之命。我等在此给你赔个不是。
回煞伯当下闭关,许久不曾现身,不过若你对我们出手,回煞伯大人想必会立刻前来……”
赤裸裸的威胁,振衣夫此言之意,可不就是我们打你,打不过没事儿,但你无依无靠,野修而已,安敢如何?
老郎中似在沉吟,良久后才愤愤开口道:“滚罢!”
“待回煞伯出关,我就与他好好聊聊此事!”
振衣夫抱起招魂妪,快步向庙宇奔去。
他们在此称王称霸百有余年,几个治病愈疾的药物,自是有的。
年岁不小的皋复老回望一眼,又顺势看了看方才吼上一嗓子的罗青,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