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罗青合上铺门,正在药铺后院琢磨那‘夺魄’祀术,有一位回煞伯遣来的镇兵叩门,传唤罗青去一趟祀神庙。
不消询问,罗青便知回煞伯大概是叫他去看看新成的神像。
开了门,一名面生的镇兵谄媚一笑,“罗爷,祀神大人让我传话,要你去祀神庙瞧瞧新炼成的神像。”
虽说有‘爷夫老’三封之制,但祀君时代远去,此世称地位较高的人为爷,并无不妥,先前那姓刑的大耳窿被其手下唤作‘刑爷’,也是此理。
一日时间,镇兵早已知晓头顶上换了青天,以后执掌镇兵之人乃是眼前之人,他如何敢去得罪,自要好好供奉才是。
罗青合上门,“走罢。”
街衢之上,路上行人已与往昔相差不大,两边的门铺都已开店营业,镇长大人下了令,哪家门铺若不开铺,是要惩罚的。
至于罗青的药铺,不在此列。
老郎中在时,无人找上门来,眼下罗青成了祀神的卷徒,更是没有哪么宵小敢作妖。
而罗青不开药铺,自是为了多多修习,精进实力。
太岁撼山拳法需时常锤炼,悬弓境的修为需不断打磨,还有新得的《夺魄祀术,连门径都还没踏足。
一寸光阴一寸金,那金子恨不得掰了两半花,哪有空闲与人治甚么病症。
对那位宋成卷徒,罗青同样没啥耐心,玩甚么手段,掌握镇兵,还是直接上拳头,不服者打杀了去。
罗青今日去往庙宇,恰好也有见回煞伯详细禀告此事的这层意思。
以免他犯了忌。
没一会儿,到了祀神庙。
祀神庙宇仍不允许镇民进入,今日回煞伯炼制好神像,明日即可允许镇民祭拜。
罗青走到庙宇门前,两位守门镇兵纷纷躬身行礼,“大人。”
罗青点点头,跨国庙门,直到正殿,面对神像,行礼道:“祀神大人。”
回煞伯自神像之中自成的小天地出来。
不是那副风流倜傥的年轻人打扮,而是慈眉善目的长髯老者。
罗青看不出回煞伯用得甚么手段,不过应非是画皮。
因为鬓发皆白的老者眉宇之间与年轻人很是相似。
罗青故作惊讶道:“大人这变化的手段,当真是玄奇。”
回煞伯笑着道:“算不得甚么,只是一门迷人神识的幻术而已。”
他走到自己那硕大的神像左侧,指了指为罗青炼制的神像,屈指一弹,迸溅出一道清脆响声,“这便是你的神像,如何?”
罗青移目望去,却见一尊等人高的神像盘膝而坐,面容肃穆,双目稍瞪,手托一长条竹简,隐约可见上面‘夺魄’二字。
铜像模样比自己都要英俊。
罗青笑了笑,竖起大拇指,“这神像比我都要俊俏,我都认不得了。”
顿了顿,疑惑道:“大人,神像模样与自己不同,也无大碍?”
回煞伯摇摇头,旋即又点点头,“确实无碍。”
“听说常有妖魔鬼怪、魑魅魍魉这等祀物附像夺供,从此可见,神像确实与模样无关。”
“大人为何先摇头?”
“我本想说,我本身乃是青年模样,而神像为老年模样,但两者的‘神’一样,神像重在神。
然后想到了附像夺供之事,所以才又点头。”
回煞伯继续道:“神像还有为防妖魔鬼怪附像夺供的装藏讲究,在地下小孔中放入五药、五宝、香灰等等诸物。
你这铜像之中,我都已准备妥当,只余下最后,你亲为其凝神。”
“大人,何谓凝神?”
“简单来说,便是将你的神识沾染到神像之上,我所说的神像重在神,便是凝神。
而且往后倘若你若意外身死,沾染你神识的神像会吸引天地之中你逸散的魂魄。
之后以香火蕴养,也有重生之机。”
罗青想起了招魂妪身死后,在神像之中还有其残魂。
“往后若是与人厮杀,还需其残魂有无被神像吸纳,也不知有无能将人魂飞魄散的诡巧祀器……”
罗青思索间,回煞伯打断道:“为你的神像凝神罢。”
“大人,我该如何做?”
回煞伯不知从哪取出一根针,“人身上下,最近脑中神识之地的是你眉心,我先取来你眉心血。”
罗青眸中闪过一缕无人察觉到的惊芒,洒然一笑,将头伸到回煞伯前,“还望大人轻些,我打小最怕疼了。”
回煞伯笑了笑,点点头,灌注祀力于那根细针之上,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罗青眉心点了点。
一滴殷红鲜血在祀力之下,流转于针尖,并未滴落。
眉心仅微一疼,如蚊虫叮咬,其他无任何不适感。
回煞伯将针插在罗青铜像的百会穴之上。
在铜像百会穴上,有一极小极细的小孔,恰够两头皆极尖极细的针尖立足。
插入百会穴之后,回煞伯拿出三根香,点燃,放在铜像之前。
除此之外,还有天精巴戟,以蕴神衹气;人精人参,以通神圣;鬼精鬼箭,以射凶殃。
临到最后,回煞伯掏出一块额头正中挖出的中骨45章开青铃,碾碎,拔出血液恰好已全部流入铜像百会穴的尖针。
运转祀力,将中骨粉末蕴入百会穴,把那插针的小孔,彻底封死。
罗青瞧着回煞伯一系列动作,乍舌不已。
回煞伯这位祀神确实不错,对自己态度和善,有问必答不说,甚么铜像装藏、凝神诸事,事必躬亲。
这卷徒,当得舒坦。
其实收卷徒之事,大多就是如此。祀神亲自动手,以封敕卷徒。
回煞伯为罗青做完凝神仪式,呼出一口气,瞥了一眼罗青,“既为我卷徒,也不可没了封号,便以夺魄为名,如何?”
祀君时代落幕,六爵三封作古,当今时代所封之号,自可去取之。
如回煞伯,只要面皮足够厚,占一镇自称为王、为公,亦无不可。
罗青行了一礼,“全凭大人做主。”
“那封名便为‘夺魄爷’罢。”
嘴上是询问不假,但回煞伯炼制铜像之时,罗青铜像手中所持的竹简上‘夺魄’二字,其实已说明了许多问题。
“多谢大人赐名。”
回煞伯摆摆手,“若是无事,你便退下罢。”
罗青面露犹豫之色,脚迈半步,道:“大人,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回煞伯笑骂道:“甚么当讲不当讲,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大人将诸事分于我等,我得掌镇兵之权,若有人不听我令,或欲……欲争权夺利,我可有镇杀之权?”
回煞伯眯了眯眼,敛起笑容,沉吟半响,“是你该杀之人便由你杀,该我杀之人,便由我来杀。
明白了么?”
罗青点点头,“明白了。”
“去罢,派一个人,去将宋成请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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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回煞伯允诺,罗青雷厉风行,第二日便令镇上镇兵集结,撵走了宋成那个头领儿子,以及那曾守门的壮汉,转而任命陆达为镇兵队长,提拔上来几名狗腿子,将镇兵换了一回血。
而那位被祀神大人唤去一次的宋成,则彻底老实下来。
之后两日,罗青动作连连,但始终没出现胆敢与罗青这位卷徒叫板的家伙跳出来,给手痒的罗青立威的机会。
小镇在铁面罗青的高压之下,焕然一新,而被罗青负责的镇北,同样没甚么地痞无赖蹦跶。
花了数日将这些杂事做完,罗青不再有后顾之忧,开始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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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脑百会穴之下,双眉之间,印堂之后深处,西医言松果体,道家言天眼,佛家言识海。
其实应在人脑正中,貌似靠后面还挺近的,在此特作解释,书中设定知晓即可,莫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