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沉尸河。
罗青盘膝坐于水中,头顶有淮夷玑斗萦绕,微闪烁着水外难见的暗澹光芒,将四周河水尽数阻隔在外,滴水不沾身。
他胸膛前青耕血佩悬浮,其中有着澹澹的猩红流光,遮笼罗青浑身上下。
罗青体内胎种不断有吐纳得来的祀力往四肢百骸处流动,恰好与青耕血佩那淬炼躯体的红芒相互融合。
红芒加成之下,祀力对气血、躯体的淬炼,更为有效。
体内那自回煞伯处得来的祀力,弥漫经络,不自觉间淬炼肉身,只是收效甚微小,若非如此,招魂妪老婆子的肉身也不会逐渐腐朽。
回煞伯实力强横,但通过卷徒之仪,舀给自己的祀力其实不多。
罗青修行,从不动用回煞伯那得来的祀力,因为他将祀力运至知物眼,探查过回煞伯祀力。
“回煞伯祀力:回煞伯以卷徒仪式,分流其百晬祀力,赋予其卷徒‘夺魄爷’,祀力之中参杂着香火之力。
百姓祭拜,所求各不同,求子者有之,求姻缘者有之,所求不同,其香火不同。
回煞镇镇民求回魂得魄者多,回煞伯香火中‘回煞’居多。
香火直接当祀力用,其功效不如纯粹祀力。”
上次回煞伯说起香火与祀力的关联,提到香火不需阵法转换,可直接当作祀力来用,罗青详细询问时,回煞伯说起了《太岁撼山之事,以至于罗青不知香火祀力与纯粹祀力的差别。94章
现在知物眼为罗青回答了此问。
香火祀力不如纯粹祀力,罗青自不会用之来修行。
罗青摩挲下巴,香火还分种类,难怪祀世大地各地牛鬼蛇神各不相同。就目前他所知,甚么草绳乡,薰香城、先蚕乡、杏林城,这些地方所供奉之人应该各有不同归属。
不止如此,讯息之中,还透漏出了回煞伯实力,百晬。
百晬之俗,穿百家衣,戴长命锁,对应祀修,便是用诡巧祀器之能。
罗青眼下能用诡巧祀器,但不能炼化,只单纯祀力灌注,其中许多威能发挥不出。
罗青在沉尸河中修行,一者是河水藏污纳秽,可起到一定淬体作用,另外则是河水之中,较为安全。
深浅不知的回煞伯身处小镇之中,罗青祀力运转,易被察觉。
罗青跨入悬弓境,知祀力,旁人爆发气血、祀力,能够探出其深浅,但若是人不曾动用祀力、气血,以他的眼力,仅能隐约察觉,朦朦胧胧。
而回煞伯境界比他高,若非金钟牌遮掩,恐怕罗青为祀修都会被其发现。
良久后,罗青睁开眼,低下头,去看那只坐在对面,被一朵小小水花托举而起的灰鼠。
小灰六甲境界打磨多日,他感知到了其体内祀力鼎沸,今日即是突破之机。
灰鼠斗法一般,但多次厮杀中,其起到的作用都不小,得亏了有它。
灰鼠能够突破,对罗青也是一大助力。
而且两者相处十日最长,知根知底,灰鼠可是他最为信任的家伙,他的许多秘密,这条脑袋瓜不笨的小灰都知晓。
罗青坐在水花上,盯着灰鼠,想起了那头擅疡疫祀术的厉钩兽,那东西从井中出来,实力便极强,老郎中、振衣夫、皋复老三人联手,都拿不下。
厉钩天生地养,是惊骇卿之妻孕育而成,与灰鼠这等娘胎里出来的兽类还是多有差别。
当然,也不是说娘胎里出来的凶禽勐兽连一头上台面的都没有,若是他们能够开灵,跨入修行之列,也并不差。
还有井中那件惊骇妻的大衫霞帔,妆花云锦为先蚕乡所产,防御颇高,罗青也有觊觎之心,奈何又忌惮那厉钩兽。
回煞伯说,愈发狡猾的厉钩兽没有远离镇子,而是时常在镇外游曳,且不时捕猎几名在镇外打猎耕田为生的镇民。
回煞伯这几日忙于寻找厉钩兽,以及躲起来未见面容的啸爷,不止是为了消除祸患,也馋啸爷身上的螭吻胃袋,和厉钩兽皮毛血肉的素材。
天生地养的异兽,天生开灵,其血肉皮毛少见,物以稀为贵,价格当然不低。
回煞伯是个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穷苦人,罗青以知物眼窥探其身,莫说异兽胃袋,其他好东西同样没瞧见一件。
当日为罗青做完卷徒仪式,连一能用的家伙什都不曾赏赐下,可见一斑。
不过昨日回煞伯补偿了罗青两件诡巧,一件是巴掌大的小铜葫芦,一件是玉覆面。
所谓玉覆面,是一张丝织品,其上缝缀了若干小玉片,组合成人面形象。
“回煞玉覆面:回煞伯境至赤胎百晬之境,享‘回煞’香火,可以‘回煞’香火蕴养出相关诡巧祀器。
民有以丝织品上缝缀小玉片,覆盖死者面容上之俗,寓意护灵守躯,以使魂归天而为神。
此覆面经回煞伯蕴养,有招魂归魄之效。
用时,将此物覆丢魂者脸颊之上,大小不一,只需覆面眉心对准丢魂者眉心,再以祀力……
回煞伯粗制滥造,效用有限。”
罗青面露沉吟之色。
大致明白了所谓香火种类不同,但仍存在一个问题。
据他所知,镇民祭拜回煞伯,并非全部百姓求的都是回魂得魄,还有求子以及求取其他之人,如此说来,‘回煞’香火中参杂着其他香火,便不够纯粹了。
但回煞伯仍对香火来者不拒,看来其实并不受影响?
罗青思绪悠悠,灰鼠突破在即。
上次罗青突破是借助了河床中摘取的那朵水尸骸骨花,而此次,灰鼠突破有青耕血佩。
青耕血佩能炼体魄,虽说是凝胎种后,才有祀力淬炼气血,但并不是说反过来,淬炼气血对凝胎种没有效果,事实上,提前淬炼,对凝胎种,百利而无一害。
嘣!
灰鼠体内响起一道闷响,罗青从思索之中回过神。
此时,灰鼠睁开眼,一缕绿芒自其眸中一闪而过。
罗青见灰鼠睁眼,询问道:“能口吐人言么?”
灰鼠站起身,挠挠头,吱吱叫了两声,摇摇头。
罗青皱皱眉。
第一次碰上的那只附寡妇身的黄皮子,为何能口吐人言?
那只黄皮子实力绝对不可能很高才对,否则纵是受伤,他也不是对手。
看来其中关联,还是在于讨封二字之上。
“小灰,你跨入悬弓境,可知晓甚么是讨封么?”
灰鼠望着罗青,摇头摆手。
“小灰,你张嘴问我,你像人么。”
灰鼠摸不着头脑,仍按照罗青所言吱吱几声。
“像!”
罗青说了一个字,紧盯着灰鼠。
良久后,灰鼠挠挠头。
嘛呢!
“没反应么……”
看来讨封还另有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