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无名小院中。
赵旭酒足饭饱回来,院落中正在吃饭。
三个人,两个寻常小菜。
“又去哪里鬼混了?”赵巽沉声问。
“随意出去走走。”
赵旭应了一声,而后冲着小娘高氏点头见礼。
这是他的后娘,老爹的平妻,年约三十多岁,不施粉黛,却保养的极好。
“旭哥儿长大了,出去吃喝一点也是正常,总是计较作甚。”高氏笑着解释,算是为赵旭解围。
“哼,整日就知道胡混,没出息的玩意。”赵巽不满的说了一嘴,却也没打算计较。
赵旭早已习惯了,也懒得扯皮,顺手掏出几块糖,丢在桌上七八岁小女孩跟前。
“妹子,吃糖。”
“呀!”
七八岁的赵锦儿眼睛顿时放光:“糖哎,还是白色的,真好,谢谢哥。”
说着,她直接放下筷子,扒了皮便要吃。
旁边的高氏微微诧异,却没多言,至于赵巽,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简单。
糖,而且还是白糖的糖块,这玩意可价值不菲。
眼前这区区一块糖,足够买十斤米了,价值七八十文。
一块!
而自家儿子身上才有多少钱?
估摸着也就百文左右,最多也就能买这一块糖。
这混账小子突然拿出七八块,显然不是自己买的。
“哪里来的?”他直接问。
“朋友给的,成不?”
赵旭懒得解释,也不能随便解释,转身准备离开。
“站住!”
赵巽直接放下碗筷,扯着赵旭便来到书房:“我问你,你是不是利用我的名头出去坑蒙拐骗了?亦或者得了别人什么好处?”
一个穷酸的读书人,突然开始大手笔挥霍钱财,里面一定有事。
“没有,您就别管了。”
赵旭有些厌烦,可一想到自家老爹为了他,刚刚去那田府门前大骂一通,又有些触动:“我一没偷,二没抢,且只是区区小礼,您不必揪着不放。”
赵巽沉吸一口气。
这话有些生分。
他不禁认真看了看,平和几分道:“为父知道,这些年也确实苦了你了,但你要知道,不义之财不能拿,更不能借着我的名头再外面胡来。”
“嗯,知道了。”
赵旭随口应下,暗说着我非但用了您的名头,还许给人“好处”了呢!
一想到弹劾周奎奏疏的事情,他便有些头疼,略微琢磨后,试着开口。
“父亲,我不知您是怎么想的哈,但我觉得,那国丈周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传说之中,他坑蒙拐骗,极为吝啬……”
说着,却是顿住。
因为赵巽的脸色变了。
他深深皱眉:“那周奎得罪你了?”
赵旭快速摇头。
赵巽催问:“他没得罪你,看你这意思又想让我弹劾那周奎,你拿了别人的好处,是吧?是谁?”
赵旭摊手:“没啊,什么好处,我不知道。”
赵巽脸色很是难看。
他看得出,这小子可能撒谎了,多半是拿了别人的好处啊。
借着他的名头拿的好处。
可拿了谁的好处呢?
魏藻德?
不可能,那魏藻德根本不可能认识这小子,或者便是认识,也只能是这小子送人家好处,若不然那魏藻德也不会无端端帮他说好话。
有点怪。
“父亲,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赵旭敷衍了一嘴,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他倒在床上,左思右想,不禁叹息。
不大容易啊。
答应了那田弘遇的事情,不好办,同时他欠下那五百两银子的外债也不好办。
欠债,是要还的。
哪怕当下那田弘遇开口了,宽限他一段时间,可早晚也得还啊,总不能一直仗着自己老爹的身份狐假虎威吧?
怎么还?
指望自家老爹是断然不行的,便是五品命官,一年俸禄也才不过百两左右,五百两便要还五年,而且还是一家人不吃不喝的前提下。
那就只能自己想法子了。
事实上,在田府看到白糖糖块的时候,他就想到了一条路子,却是不知道是否可行。
白糖,大明早就已经有了,其著作方法主要是“黄泥水淋糖法”,将原本的红糖,经过脱色等变成白糖。
整体的法子并不难,也很容易试行。
但问题在于,这玩意能挣钱吗?
他琢磨许久,准备试一试。
制白糖,首先要先将甘蔗榨汁,熬炼为红糖,再将红糖脱色,才会变为白糖。
这第一步将甘蔗熬炼为红糖就不要想了,京城不是甘蔗主产区,没有原料,故只能自第二步入手。
将红糖脱色为白糖。
那么……就需要买红糖。
需要钱!
他一声叹息,双手抱头,双眼放空。
穷啊,没钱啊,连买红糖的本钱都没有。
不得已,他在第二日来到一间无名小院,找那牛良心。
这几乎是他唯一能借来钱的地方了,至于找自家老爹要,想都不要想。
牛良心不在,倒是院子有个管事的老仆,主动询问事宜。
赵旭有些不好意思,可考虑到挣钱无门,也就只能厚着脸皮说明了来意。
“借钱啊?小事,这位公子想要借多少。”那管事问。
“二……”
“二十两?二百两?”
“额……”
赵旭干笑:“不用,十两就好!”
他本想着先借二两的。
无他,家里太穷了,他一年的总花费也才十几两,核算下来一个月不到一两,因为要吃饭。
可支配的钱有数,哪里敢借的太多。
但,他一听这管事开口便是二十两、二百两的,立刻改了主意。
“好,那就十两,字据就不必写了。”那管事直接拿了现银。
感受着沉甸甸的影子,赵旭是有些感动的,同时也有些难受。
一大锭银子啊,他一辈子都没用过。
碰上这样一个坑货老爹,太难了。
不多时,他收敛神色,开始逛街。
一路走来,约有十多家铺子售卖红糖,品质多分为上中下三等,下等品质约为二十文一斤,中等三十文,上等则逼近四十文。
这价格,并不便宜,要知道,一斤上等的米也才十文钱左右。
至于白糖,同样也分等级,只是中等的,便将近七十文,比之中等的红糖贵了一倍还要多。
这便是地理因素的缘故了,北边不产甘蔗啊,又是兵荒马乱的年景,不方便运输,价格自然贵。
“买一百斤中等红糖。”
最终他准备小试牛刀。
行不行,得试过再说,可不能轻易梭哈。
买了糖,他又在京城的一个角落处租了一间小院,价格不贵,一个月一两银子左右。
拢共四两银子,比他平时四个月的用钱还要多,就这么花出去了。
开干!
制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