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温热的清茶递到面前,林透正觉着渴,连忙接过,一饮而尽。整个人感觉舒服了许多。
再抬起头来,杜珂却已背过身。林透脑筋回转过来,面上带上了无奈。光从背影里,他大约能感觉到杜姑娘的情绪。
“杜……”
林透刚要说话,又一个身影闯了进来,怒发冲冠地指着他:“好你个姓林的小子,居然带我哥来这种地方!”
“你……怎么也在这儿?”林透看着突然出现的梁水彤,迷惑了。本以为杜珂是久等自己不回,才来寻自己。
可是,梁水彤一起就不对了。自己也是来了才知道,这城南外的密庄实是粉阁,杜珂自然不会知道。要寻自己没理由叫上实力的拖累梁水彤,除非……有知情人告诉的她们。
“哼,看到我们心虚了是吧。”梁水彤一叉腰,一瞪目,“要不是有人好意提醒,我们还真想不到,你居然来逛这不要脸的地方,顺带还带坏了我哥。亏杜珂一直在画阁等你。”
“等我……”林透从梁水彤的话中解了部分疑惑,果然是有人介入,可是自己明明让林二转告杜珂的,“林二呢?我让他去找杜珂的,你们没见到?”
“什么林二,你别以为编些瞎话就能糊弄。林二可从没出现过。”梁水彤对林透的说法嗤之以鼻。
林透摇摇头,语气坚定:“我为梁兄的某些事,才带他来此处。为了告知杜珂,特意交待林二去了书院。当然,这个地方……我们也是来了之后才知是何处的。”
梁水彤翻了翻眼:“鬼才信你。是吧,杜珂。”
林透也将目光投向杜珂,可惜看不到面目,不知她面上表情。不过面对梁水彤,可不能示弱:“我说的便是事实,你不信就不信,杜珂一定信的。”
梁水彤鼻中嗤出一口气作为回应。
“我相信他。”杜珂转过身来,说出了让梁水彤难以置信的话。就在林透得意地看向梁水彤时,接过他手上茶杯,轻轻放到一边,“不过,仅限于前半句。后半句嘛,木头……你手上是什么?”
林透低眼看去,大惊失色。胡绍元可真是的,自己都说叫他代为还给鲍松,没想到他趁自己醉倒,又将那粉阁最高等的信物塞回了自己手里。这下可被他害了。
“这……这就一个普通的小方块而已,鲍松送的。”林透不愿杜珂误会,情急间说话有些局促,“你又不是没见过。”
杜珂露出狡黠地笑容:“我听那胡总管说了,这里是鲍松的产业。鲍松送你的东西,你带着来到鲍松的产业,木头……你好福分啊。”
林透住了嘴。他不知道胡绍元那家伙被杜珂套了多少话,搞不好经不住杜姑娘追问,把自己全卖了也说不定。少说少错,方为上策。
“你怎么不说话。”梁水彤凑上来,“一定是心虚了。”
林透无奈地摸了摸额头:“梁姑娘,你不是找你哥的吗?你不去管他,怎么有闲心思在这儿?”
“听那姓胡的说,我哥连夜赶去了祁武郡。也不知脑子里想的什么,若是去找女人,定是被你带坏的。”梁水彤没有让林透岔开话题,牢牢地将火力集中在林透身上。
原来那舞月不在,是去了祁武郡,林透从梁水彤的话中听出了东西。梁水彤的直觉当真可怕,她老哥正如她所猜,是去证实心底姑娘身份去的。
不过自己明明为了梁文瀚而来,却被梁水彤如此“污蔑”,着实有些不痛快。若是常时也就罢了,自己不会跟一介女子计较。
可如今身处的地方特殊,杜珂又在跟前。老让梁水彤这么说,难免动摇她的信念。想到这儿,心中大骇,连忙严词反驳。
“梁姑娘,你可真是不分青红皂白。我且问你,你这么说我,何时见我找过女人?”
“这……”梁水彤心里偏向亲哥哥,当然处处认为是林透的不是,可被林透追究起来,一时没了言辞。从认识的时间来看,林透这小子作风确实正派。
这时,外面传来浅浅的笑声,大概是哪个莺莺燕燕在送客人。由于笑声太大,厚实的院墙也挡不住,让声音印了进来。
梁水彤如梦方醒:“哼,好一个没找过女人。你可别忘了,现在还在粉阁之中呢。要不是我们来此,说不定早就左拥右抱了。”
无端地质疑将林透说怒了,情绪激动下,酒劲有些回来。猛然站起身,吓了梁水彤一跳,移身杜珂后边。
林透面色有些发红,指了指梁水彤:“你休要信口开河!我是为了帮你哥才来这儿的,怎么会对粉阁中人有兴趣。莫说这粉阁了,便是全临江郡,乃至全东洲的女子,都比不过杜珂。梁水彤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会为了女子来这烟花之地。”
梁水彤被林透严肃的样子惊到了,终于没了言语。杜珂则是满面通红,好似要滴出水来。
她对林透来这密庄的动机完全不曾怀疑过。其实来这粉阁后,闻到林透身上只有酒气没有脂气,便已放下心。她真正质疑的,唯有林透隐瞒小方块信物的事。
不过这事并不大,是以刚刚追问起来也是调侃。见林透被问住,哑口无言尽显窘态,心里好笑的同时也彻底抛开了对这小事的在意。梁水彤穷追不舍,自己正打算帮忙解围,谁知这木头竟说出那样的话。
“我们……我们回书院吧。”三人沉默了许久,还是杜珂打破了沉默。
梁水彤连连点头赞同。林透则无所谓,他酒劲重生有些晕乎乎,根本没在意到自己说话后气氛的不对。晃着脑袋,跟着两人走出了粉阁密庄。
夜已黑尽,唯有淡淡的月光洒在树林间。梁水彤一人在前,不知想着些什么,脚步走的飞快。
林透醉中很安静,不吵也不闹。唯有脚下越来越虚浮,似乎整个人随时会瘫倒在地。杜珂无奈,扶住了他整个人。月光之下,两人身影仿佛融在了一起。
这时,一个女子出现在粉阁前,被守卫拦住了。
“你们真是瞎了眼了,我是来找胡叔的,快让我进去。”李韵脸上写满了气恼,她之前明明见杜珂和梁水彤轻易进了门,没想到自己竟受到了阻拦,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休得撒野!这里根本没有什么‘胡叔’,速速离开。”一个守卫目无表情地回绝了李韵。
粉阁做的不是正常营生,自然常有妇人前来寻人哭闹,若是每个人都放进去,那就完全得罪了客人。胡绍元是万不会做这等自毁招牌的事,这个时候,守卫的作用就体现出来。
粉阁门口一般由四人守卫,其中一个为卫长,大约三个元辰换一次班,确保能以最精神的状态镇守。与李韵搭话的便是这一班的卫长。
他听说上一个班次的四人,被一个姑娘的美貌怔住,不留神放她进了庄,遭到了胡总管的臭骂。现在换他来,可要严格把守,不能放任何女子进去。
李韵哪里肯依,不依不饶地叫喊起来。
胡绍元就在密庄入口处。杜珂闯入庄内,可把他吓了一跳。等了许久,见两个姑娘携着林透安然离去,方才放下一颗心。谁知刚送完人,便又听到庄子门口有女子叫喊。
今天真是不得安宁了,胡绍元一边暗叹着,一边走到门边。
“韵儿,你怎么过来了?”来者竟是李韵,胡绍元大惊失色,赶紧冲过去。
“胡叔,你可算出来了,”李韵见到胡绍元第一句,便告起了状,“你要再不出来,我可能就要被打了。”
胡绍元甩手拍在卫长的脑袋上:“叫你有眼无珠,这是本总管的侄女,你也敢拦!快滚下去,换一班人来。”
卫长领着其余三个守卫,灰溜溜地走近庄内。前一班的几个守卫,放了人被骂;轮到自己了,死不放人还是被骂。胡总管今儿个有些不可理喻。
门外李韵绽出了笑脸:“这还差不多,胡叔。让我进去,我有事情要问你。”
“韵儿你讲。不过这进去嘛……免了吧,这庄子不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进。”胡绍元笑着挡住了李韵。
“这么晚了,不让我进去,难道胡叔打算让我睡外面?”李韵撇撇嘴。
胡绍元这才想起,李韵是赶着黑到这儿来的,心中顿时大骇:“韵儿,这个时候,你一个没有修炼的女子,怎么穿过十里树林的?而且你这样急匆匆赶来,莫非遇到了大麻烦?”
李韵不在意地摆摆手:“梁水彤还有那叫杜珂的,不是刚刚来过嘛,我跟着她们来的。一点事都没有。”
胡绍元松了口气,表情却有些不自在:“你跟着那二位姑娘,难不成……”
“没错。就是我悄悄告诉她们,姓林的那小子来了粉阁的。”得意之色爬上李韵眉头,“而且特意选了入夜休息时分,好让姓林的小子被撞破好事。只是可惜,她们三人走的时候很安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我就是来问胡叔这事的。”
胡绍元整个人都骇住了,他可没想到杜珂二人突然登门,背后的推手是李韵这丫头。林透可是陈仲明看上的人,若是被撞到什么,无论谁人发怒,对这粉阁都是天大的祸事。
幸好林透那小子心性纯良,醉后没有任何要求。不然自己必会让人服侍他,那最终可就糟了殃。
“你这丫头,哎……”情急之下,胡绍元已然顾不上对李韵的称呼,“你可知,你差点闯了大祸。”
“什么大祸?”李韵十分不解,“不就是把那姓杜的姑娘引到此地嘛,我看林透跟她关系特别,想要给她一些‘惊喜’。这能闯出什么祸事?”
胡绍元深深叹了一口气,附到李韵耳边,将自己在桌席上打探到的话,以及自己的猜测一一告诉了她。
“你是说,仲明大师他……”李韵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没错。这虽然只是我的猜测,可我有八成以上的把握。仲明大师想让林透当孙婿,这事告诉你,就是警告你别再招惹林透。另外,这个消息可得捂严实了,万一漏了出去,可能会惹仲明大师不喜。”
李韵木讷地由胡绍元领进庄内,时间太晚,胡绍元只好留李韵宿于此。
自家侄女,当然要备最好的庭院。胡绍元收拾完院落,便亲自来叫李韵。李韵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胡绍元也不敢过问,只是静静地引着路。
有了!李韵在踏入庭院的那一刻,猛然想到了什么,抬眼放出惊喜的光彩。
小子,仲明大师欣赏你是吧,那我便找机会侧面成全你。看看到时候,你这孙婿还当不当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