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冯盎书房。
“孩儿问:‘家父想听听霍兄弟的建议,我冯家是独占七成为好?还是再找一家合作为好?’
霍弘言:‘暂时先独自经营,想必朝中的事冯兄也听说了,等大局稳定再说。
江南世家的分量太轻,岭南较有实力的几家没必要,他们在整个大唐的分量可以忽略。
世家还是算了吧,朝廷对世家的态度可不怎么友好,还是躲远一点。’
孩儿追问道:‘那霍兄弟你的意见是……’
霍弘说‘避开老臣——当今陛下的心腹!绕开文官行列!找一个武将勋贵!或者直接找皇室!’
阿耶,孩儿与霍弘的对答便是如此。”冯智戴乖巧的站在一旁一字不差的将两人今日的对话内容转述。
冯盎听完沉默许久,感慨道:“此子若不半路夭折,其青史荣光,绝不亚于汉武帝时冠军、博陆二侯。”
“阿耶,您太看得起霍弘了吧?冠军侯霍去病何等功绩?博陆侯霍光又是何等人物?
霍弘虽有早智,但岂能比肩霍氏双侯?
勇冠三军的冠军侯不提,就说谨小慎微的博陆侯,侍奉汉武帝二十余载,从未出错,之后权倾朝野!废立皇帝!更是促就了昭宣之治!
岂是霍弘一黄口小二可比?”冯智戴诧异反驳道。
冯盎摇头说道:“见微知著!若非我提前刻意嘱咐,今日你怕是无功而返!
霍弘告知的答案,你可听明白其中的暗意?”
“江南世家和岭南大家族以及世家本就不在我们计划的合作行列当中。
而我们刚刚投降大唐,在朝中并无关系,暂等两年也是我们的谋划。
很浅显的一点见识而已!”此时此刻的冯智戴完美的诠释了听见别人家的孩子时会有的表现。
冯盎心中并未不满儿子的比较之心,道:“不要忘了,霍弘今年多大!
而且你可能没有过多关注他的一句话,‘等大局稳定’!
这说的什么?说的是太子和秦王的夺嫡!
而之后又附加了避开如今陛下的老臣。
暗意很明显,不看好太子李建成,且猜测夺嫡之争,近两年便会落下帷幕。
而秦王登基,陛下的老臣和太子一系的大臣,或许不会被清洗,但势必会受到严重的打压。
而其中的不选文官勋贵,表面上看,是我手握兵权、避免文武之争的意思。
但你仔细去看秦王府的几位文官学士,哪个不是世家出身?
虽无五姓七望出身,却皆为名扬天下的大族。
再进一步的深意,就是世家与儒家极其深厚的渊源。
也就是说,不要牵扯到儒家和农家等诸子百家的争锋当中。
最后点明的武将勋贵或皇室,更是暗意十足。
因为我的兵权和履历,世人自然而然的将我划入了武将、兵家。
与根本利益相同的武将勋贵抱团,避免儒家与诸子百家的针对。
而能与我冯家合作,至少也得是郡公之爵。
末尾的皇室之说,则是暗指秦王心腹大将!
如此,筛选下来的寥寥几人,又要愿与我冯家合作!
可供我冯家选择的目标,不足一手之数!
还有一点,是我苦思许久才想明白的——借太子、秦王之争,说挑选合作之人时,观察其后代子孙品行如何!”
冯智戴楞楞的说道:“霍弘说的有这么多吗?他怎么就知道秦王一定会赢?”
“你若是不信,可以前去试探一番。老夫也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霍弘此子,是否真的如此妖孽?”冯盎淡笑道。
“阿耶,孩儿说谁才能达到目的?”冯智戴直接问道。
“就按他说的,挑几个武将中的国公!呵呵呵呵……”冯盎说着说着忽然嘲讽大声起来。
冯智戴蒙圈道:“阿耶为何发笑?”
“太子可能真不行!如今朝堂中的武将,基本都有在秦王麾下听令的过往。
其中封爵国公,且真俱才干者,太子麾下一时间竟想不出几人来?
李孝恭、李道宗、李神通等宗师将领不算!李靖、李世绩虽亲近秦王,但却属于中立派。”冯盎思索道:
“太子麾下只有薛万彻!其他几人才能太弱,你一说就露底了!秦王府上秦叔宝、尉迟恭、程知节!”
“父亲,孩儿愚钝,该以什么样的理由去?若是霍弘对秦王府的三位将领都满意呢?”冯智戴羞愧道。
冯盎叹道:“今早你离开后,我才收到消息。
如今已至七月中旬,朝廷取走的土豆收取量产了,只有二十石略过,红薯和玉米收割降近,产量定然会受到影响。去将此事告诉他吧!
至于我说的四人,你看看他是什么反应和神色即可!”
第二天一大早,斗志昂扬的冯智戴急冲冲的奔向九康堂,不到两个时辰,便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冯家。
“如何?”冯盎看着挫败的儿子问道。
冯智戴苦笑道:“孩儿说起薛万彻之时,霍弘眼中有一闪而逝的鄙夷之色。
听见秦叔宝轻轻笑了一声,听见尉迟恭和程知节之时,没有任何的神色和表示。
孩儿假借阿耶之名,让其从四人中挑选一人,霍弘便说,他只是拿自己的三成利!
之前说的权当个笑话听听就行,他对天下大势和朝中人物只是听闻,并不了解。”
“麒麟子啊!察觉流散出了土豆等物的功德之下,霍家居然受天意眷恋至此!”冯盎感慨道。
冯智戴重新提起往日自信,问道,“阿耶,冯家该找谁合作?还是我们独占七成利润?”
“先缓几年再说吧!”冯盎转身的刹那,眼底闪过一丝愧疚的神色。
只因心中有个不成熟的想法——送长子入京!
这是质子呢!因祖宗教诲和天下黎民而归顺大唐,可大唐……真的能容下自己吗?
一味的容忍退让,只会加快冯家消失的速度。
不愿承受而奋起反击……却又有愧于先祖!遗患于百姓!……
霍弘:“你想的对!天可汗差点没忍住干了你一顿,但是被魏征给劝服了,所以安啦……
呃~不对,历史上农家和墨家没出现,我的蝴蝶效应的小翅膀扇的忒狠!你还是继续想吧!”
“阿耶,孩儿听派去学习制作白糖的几人说,昨天晚上有人刺杀霍弘!”冯智戴迟疑道。
冯盎驱散杂念,回身说道:“知道我此前夸赞霍弘的依据吗?”
“孩儿不知!”冯智戴摇头思索道。
“年初,润州来了六个和尚,这事你应该还记得。那六个所谓的高僧,离开广州城的第二天,就去了九康堂。
随后,霍弘跟他们离开了两个多时辰,然后,这六个和尚就没有了半点踪迹。
栖霞寺中途派人来找过,可是派来的人也在去过九康堂以后消失了,那六个和尚与之后前来寻人的几个和尚,身手都相当不凡。
单独对上其中的任何一个,我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取胜。
而从那时开始,加上昨晚的一次,就我知道的,霍弘已经受到了八十八次暗杀或掳劫,但是他至今还安然无恙。
还有我不知道的,如此,岂能小觑霍弘?他凭借的只是手下那十二个孩子吗?你敢说他没有亲手杀过一个人吗?
三个月之前吧,洛阳城忽然出现了一本书——《白蛇传》。
书中,有和尚不通经文、有寺庙高利放贷……
加上凄凉曲折的人妖之恋,一时间,佛门声名大损,洛阳纸贵典故再起!甚至导致了朝廷下旨清查天下寺庙!
而抛出此书最初一人,是我岭南离去的一个商人,巧的是,他还去过九康堂。
但那介商贾全然不知此事,我原以为这是霍弘干的,其手腕也令为父心惊胆寒。
后来,为父意外得知,李靖、李孝恭和墨家的人都去过九康堂。
故猜想,有可能是朝廷或是隐世百家而为,但此事依旧有不小的可能是霍弘而为之。”
冯智戴听完父亲一连串的概述,仿佛是被一记重锤砸中,脑瓜子嗡嗡的,顿时目瞪口呆,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认识过整日乐得冒泡的霍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