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劣异常!不思悔改!本宫念汝年幼,一再宽容,尔却屡教不改……”长孙以极其贤惠的面孔说着痛心疾首的话。
霍弘只有点头的份,“娘娘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臣私下一定好好教教青雀,他也太不像回事了,怎么能惹娘娘生气呢。”
“你……今天晚上就在这儿站着吧。”无可奈何的长孙扔下一句话扭头就走,根本不接招哇。
李泰体型还没到宽厚的程度,现在的年龄只是胖嘟嘟的特别讨喜,“弘哥儿,你天天惹母后生气干什么?”
“装作这番不思进取的模样,好让父皇赶他出宫呗,不过这摆明了是痴心妄想。”李承乾给自己天真的弟弟解释了一下昨晚在丽正殿李二说起的原由,言罢便与两个弟弟捧腹大笑,“哈哈哈……”
“霍侯,与其动这种没用的小心思,还不如跟我们讲讲你从征的事,我们帮你跟母后求情,让你今晚回屋睡。”李恪笑道。
霍弘一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吹吹牛打发打发时间,“话说!当日,狂风猎猎、暴雷阵阵,八十万禁军拳术总教头霍弘,也就是我,突然得到旨意随军出征……”
张嘴没说十个字,就已经偏离了事情原本的真相,可李承乾哥仨愿意听呢,抑扬顿挫、百转千回的话语套路,总是能勾起人最原始的求知欲望。
“啪啪啪……”
“朕实在没想到,泾阳城中还有这等事发生,明日去演武场让朕也瞧瞧,连软弓都拉不开的霍侯是如何一箭射出,宛若霹雳惊雷,定睛一看,竟贯敌一十八将的箭术。”李世民鼓掌说道。
霍弘说的是唾沫横飞、兴高采烈,唯独没料到身为皇帝的李二一直在偷听,“臣随军出征,深感我大唐军队之威仪,说起此事来忍不住多了那么一丢丢的夸张。”
李世民嫌弃的看着掐着指尖的小人儿,挥手示意李承乾哥仨及天字第一号狗腿宗朋退下,然后才说道:“似汝一般行径,定不得圣宠。”
霍弘是真没想到李二会找自己说这话,还有皇帝会告诉臣子,寡人不宠你的?咋滴,还要亲自上手教教怎么获得恩宠不成,“以比干剖心、周公辅政等人、事自比,臣不配!陛下亦非纣王之君!千古人物各领风骚数百载。
刘邦得了天下却为后人唾弃不已,霸王不听劝谏乌江自刎却饱受赞誉仰慕。可见,一时成败无法论真英雄。陛下可知臣是如何从大食人手中得来近百匹良马的吗?”
话至此处,长孙与李二对这个世人未解之谜显然有很大的好奇,霍侯咋舌道:“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就因为我大力夸赞了一个人,那是一个与释迦牟尼类似、宣扬自己主张的思想的人,更是一个伟大的帝王。
再过成百数千年,他在史官的笔墨下,将会是一个集思想之圣与千古一帝为一体的人物。而那个商人,只是他思想的信徒,一个为了信仰甘愿付出一切的信徒。”
李二夫妇嘴巴微微张合,显然是难以接受这个真相,世人猜测的神奇,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答案。
转头两人便明白了其中的曲折,古仁人有舍身取义之风,司马迁受宫刑著宏章《史记》,所坚持的,不就是常人难以理解的信仰么。
“小臣!是一个有底线!有原则的人!为此!甘愿牺牲所有!”霍弘挺了挺胸膛掷地有声道。
“哦……朕闻汝宁舍头颅不愿罚俸,尔今日顶撞于皇后,朕本欲罚俸半年,却不知爱卿之志,既然如此,就拉下去砍了吧。”李世民笑道。
霍弘瞬间耷拉下了肩膀,讪讪笑道:“在这种微末小事上,臣是可以换一个底线的。”
“朕登基尚不过月余,爱卿自知己之所为,因何可留存性命于今,卿之心智,自得其理。朕在位一日,卿之事,无丝欲。”李世民甩下的话,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令皇帝生出了厌恶反感的心思,甚至是动过杀心,还能得其成承诺,不会因为私心、私事公平公正的对待与自己有关的每一件事。
帝王也有可能会失言赖账,但霍弘可以确信,李世民不会否认刚才的话。当然,要换成是其他的帝王,也不会有这番话出口。
也就是知道李二有这等宽广的胸怀,霍弘才敢跳出来蹦跶一下,别的皇帝不说,“好人妇”的话要搁李渊身上,恐怕坟头已经有鸟安家咯。
“去哪?”长孙见小家伙低头迈步,笑问道。
“娘娘,臣还小,这种天气在外面站上一晚,明儿个早上就该硬啦!”霍弘嘟着嘴可怜巴巴的说道。
“日后作学便站着吧。”李二只管抬头赏月,压根没有插言其中的意思,长孙微微摇头道。
“谢娘娘!娘娘洪福齐天!寿与天齐!”霍弘快养成说顺口溜的习惯了。
“本宫没被你气死,是孙道长他们医术卓绝。你是怎么看出蔡国公惟患疾病的?”长孙单纯出于八卦的心理问道。
“呃……那时候我还很小,隐约记得先父接诊的一位病患,他的神色与蔡国公十分雷同,故而冒昧建言,希望杜尚书大人不记小人过。蔡国公……啥病啊?”霍弘狠狠地给这一世的亡父扣着大帽子。
“劳累所致,静养即可。”李世民眼眸中流淌着丝丝缕缕的关怀,看向老婆的眼神……不大对劲。
“娘娘……旧疾复发了?”霍弘生怕自己关心的话让李二挑出刺来,虚的很呢。
“有位大师为本宫与几个孩子问诊,言本宫与陛下之疾,有母胎时便复于子嗣的可能,告之三年之内不要再有身孕。”长孙落落大方道。
“大师?”霍弘皱眉道。
长孙微微颔首道:“对!大师!当得一声‘得道高僧’!其足迹遍布天下,不求诊金,为万民排疾,化斋苦行一甲子。
已归隐深山半甲子,拜汝之赐,佛门请其再度出山,孙道长与甄神医几人共认其医术,并肩甚有余。”
“哎呀~娘娘,孙道长那几个老头你又不是不了解,但凡是个大夫,只要不是滥竽充数的,保底都是有他们八成水准的医术的评价。”霍弘一副你见识短了的神情。
“这位大师虽名声不显,却曾折服南北朝与前隋数百名御医,孙道长他们不做置评,本宫也信得过其诊断结果。”长孙回复一个你没见识的表情,露出些许回忆之色,说道:
“本宫始龀之时,偶然听父亲提起过此人,后来又听舅父等多人提及,不曾想有幸得其诊疾。”
“不是……南北朝!行医一甲子、归隐半甲子,这位大师已过茶寿、年近双稀?”霍弘这才想起前面忽略的一个细节,疑惑道。
“今岁方才九十有六!”长孙淡淡说道。
“我算算!一甲子!半甲子!这大师六岁就开始行医了?怕不是个妖怪吧?”霍弘抿了抿嘴,惊道。
李二和长孙目光更惊奇,这话打旁人嘴里说出来尚且能够理解,你嘴里说出来不大正常吧,六岁看病是妖怪,你三岁看病的又该怎么说?
“我不一样!生而知之且过目不忘!”霍弘捂着脸说道,自个有上辈子学医二十几年、行医近十年的经验傍身。
“为之转世!”李世民幽幽说道。
“转世?吹……”霍弘因为自己的重新经历,没信心否定人家的转世之说,且佛门的转世之法流传已久,真假……难辨,“娘娘信了?”
“信!丽质染本宫之气疾,本宫与陛下不想再有孩儿亦受这般苦痛,只恨早年不知。”长孙想起长乐公主经受过的苦痛,心如刀割。
“信了?!娘娘与陛下信了?!”霍弘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亡魂大帽、双眼无神道。
李世民与长孙眉头一皱,对视一眼,不明白这小家伙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