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姜宏蓦地跳到地上,一双铜铃大眼怒目而视,布满血丝,煞气灼灼。
怒吼道:“吵吵嚷嚷的作甚?你以为你是谁?”
他在侧面,看不到李延眼中释放出的神念。
见李延一句话把陶杰给唬住了,心中腾地一下子火气直冒。
在他眼里,李延只是一个卑微的质子。
打死或者打残,兴许会惹上麻烦。
但若是打两巴掌踢两脚,那绝对无人问津。
话说间,姜宏一个疾步冲了上来,庞大的身形如黑熊般,威压十足。
抬起右腿就朝着李延狠狠踹了过来,蒲扇一样的大脚,竟在空中发出轻微的风声。
慕心吓坏了,连忙闭上眼,一咬牙,欲要冲上去帮李延挡住这一脚。
李延眉头一皱,拉着慕心就朝一旁闪开,在迈出半步后,按住慕心的肩膀带着她一起转身。
他用的是“黑虎掌”中第四式的身法,名为黑虎闪腰。
这一招用的及时,刚好堪堪避开姜宏的重踹。
姜宏没想到李延竟如此敏捷地避开,体型庞大,加上喝了不少酒,这一脚根本来不及收回,一下子踢在了椅子上。
接着整个人脚下一个踉跄,被椅子绊倒,轰隆!一声趴在了地上,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
一旁的陶杰有些发懵,他也是练过几年武的,看得出李延刚才这一躲有些门道。
他心中惊讶不已,李延先是展现出逼人的目力,这番又用身法避开姜宏,和印象中那个弱不禁风的质子,已有些判若两人。
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四个人影匆匆而入。
当前一个方脸目光锐利,身上气势十足,堪比大山一样。
刚一进门,便让整个房间沉浸在一股莫名的压力之下,让人有些惴惴不安。
他诧异地看着地上的姜宏,粗声粗气道:“怎么了?”
姜宏被他如此一吼,酒立马醒了一大半,迅速起身道:“副统领,我……”
李延说道:“他刚刚醉酒打拳,不小心被绊倒在地。”
李延倒不是给姜宏台阶下,而是有意地控制着局势。
若是说姜宏欲要和自己动手打斗,恐怕还有很多问题要解释一番。
而,站在眼前之人,乃是巡防司的副统领,有一些职权,事情闹大了,他若有心追究,麻烦会更多。
《易经》泽风大过卦中,彖曰:“大过,大者过也。栋桡,本末弱也。刚过而中,巽而说行,利有攸往,乃亨。大过之时义大矣哉!”
这段话本意是指,给栋梁涂上层层彩绘,栋梁就不易被腐蚀。
在彩绘浸入栋梁之前停止,那么栋梁就会一直坚硬,即便超过使用年限,也符合标准。
此句真正的意思,是要让君子行事时进退有度,才不至于让自己陷入进退维谷,两难境地。
所谓,泽风大过,临阵折枪,舟重则覆,弓太满则折。
君子做事,不可躐等,则大吉!
李延已让陶杰姜宏二人变相地吃了亏,此时变通一点,相信能让事情往好的方面发展。
姜宏和陶杰听到这话,先是一愣,接着姜宏点头尬笑道:“是,的确是我大意了!”
他虽粗犷,却也有些心细,知道若是说出实情的话,怕是会被同僚取笑。
要知道,哪怕摔了一跤,在他眼里,李延依然是那个弱不禁风的软蛋。
他已练了好几年的武,在整个巡防司也算有一把子力气,怎好意思说自己是失了手?
副统领许尤俊皱了皱眉,见姜宏主动承认了,便不再追究。
目光落在李延身上,他冷冷说道:“你是那个夏国的质子?”
当初李延被押送到上秦国,许尤俊一开始见过他几次,故而对他有些印象。
李延点头:“是,今日发月俸,我们一起来取这三两银子。”
许尤俊和身后之人同时嗤笑一声,目光中有些许鄙夷。
堂堂一国太子,竟沦落到为了三两碎银而亲自登门,真是贻笑大方。
一旁的陶杰怨恨地瞥了李延一眼,乖乖地将三两银子拿了出来。
签好字,画好押,李延带着慕心匆匆离开。
今日这一趟,可谓是险象环生,坎中带坎,稍有不慎恐怕就会麻烦重重。
幸好他熟读《周易》,对于其中的处世之道颇有领悟,这才巧妙地化解种种矛盾。
当然,他清楚陶杰和姜宏二人,只是暂时不便发作。
按照卦中所言,他们必然会对自己更加怨恨。
刚才陶杰怨毒的眼神,李延可是清楚地看到了。
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种小人的时候。
李延更加明白,唯有努力提升自己,才能水来土掩,立于不败之地。
慕心紧随在李延身边,白皙的小脸上挂着些许红晕,刚才受到的惊吓犹然还在。
她心有余悸地轻叹一声:“今日幸好有殿下相随,否则,那两个醉鬼定不会轻易放过我!”
李延侧过头,只见慕心那双漆黑眸子缱绻地看着自己,那里面,有信任,有依赖,也有斩之不断的亲密。
他微微一笑:“我不会让你身陷危险的。”
慕心念着李延刚才的话:“君子义不负人,不以生死有异也……我不够资格让殿下如此!”
李延道:“够不够格,并非你说了算。”
说完转身,慕心红着脸低着头,咬着嘴唇快步跟上。
【事成!】
【得苍龙命宫-招式贯通(绿),三十道白色命宫之气!】
……
同是巡防司门前大街上,一辆由两匹高大骏马拉着的奢华马车停于那里。
此马车车厢由极为珍贵的金丝黑楠做成,四面由金丝绸缎包裹,窗牖上挂着珍珠卷帘。
一对造型精美别致,篆刻美轮美奂神鸟图案的銮铃,挂在马车左右。
即便停在原地不动,但凡秋风吹起,都能让銮铃微微晃动,响起清脆华贵的铃声。
哪怕是在皇城大街上,这等装扮的马车都属稀少。
凡看到马车之人,无不惊叹于它的奢华。
更是想象得出,那马车中人必定是鹓动鸾飞,玉叶金柯。
“小姐,是那质子和他的侍女,他们定是来巡防司领取月俸了。”
“呵,真是可笑,放着我们司家的荣华富贵不攀,反倒是为了区区三两碎银奔波!”
驾驶马车的人,乃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美貌少女。
一袭黄裙,瓜子小脸,满是青春稚嫩之气。
但眉宇间却满满都是桀骜高傲,仿佛这大街上人,天生便矮她一头。
而看到李延和慕心相伴离去,少女更是面露鄙夷。
似乎她坐着的不是马车,而是天空的云霭。
至于李延和慕心二人,只不过浮云万里之下,普通的尘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