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4.8 王子腾为何到了这里
六月十六,钦天监反复测算的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这一天,无论是作为“主场”的宁国府,还是作为“客场”的荣国府,或者说整个金陵贾氏在京八房全都是一片喜气洋洋,因为贾家的第三代宗妇,就要在今日入门,这在封建时代是毫无争议的大事。
“珍大哥,恭喜啊!”距离宁国府还有不小的距离,周阳就在马上远远看到了一脸笑容站在门口迎宾的贾珍,他赶紧滚鞍下马,大踏步上前抱拳祝贺,“今日侄媳妇入门,小弟特来祝贺,还有一点儿小心意,等一下送到内院,就当是见面礼了!”
“哈哈哈,周兄弟只要能来,为兄就万分高兴!”看得出来,贾珍今天确实很高兴,“没说的,里面请,为兄还要等一等,周兄弟先请客厅就坐!”
“珍大哥放心!”周阳抱了抱拳,就在下人引领下直奔宁国府正院前厅,也就是正厅宁安堂前的五间向阳正房,跟他同来的那辆马车里还是只有晴雯一个人,她会将一些珊瑚树、珍珠项链之类礼品送去内院,这也是参加婚礼的应有之义。
进了客厅才发现,今日他来的算是早了,这里只有一個人正坐着喝茶,正是许久不见的景田侯府承爵人、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裘良,裘家与贾家一直关系很好,见周阳进门立刻迎上来,显然算是半个主人。
“哈哈哈,周贤弟见谅,老哥哥这些日子实在走不开,听说上次齐国公府大宴,你又大出风头?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这样的老家伙,怕是有些跟不上了!”裘良大笑着上来,一把抱住周阳胳膊,拉着他坐在了下首客位。
“裘大哥说笑了,小弟还年轻,再说大哥你今年刚过而立之年,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哪里显老了?”周阳同样笑着说起场面话,因为他和裘良并不算太熟,严格意义上说,裘家属于“十二侯”圈子,只是因为和贾家关系良好,这才经常与四王八公各家一起玩耍。
但在年龄上,裘良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和八公各家四十往后的家主们搭不上关系,又比世子一代大了许多,算是两不靠,因此在交往中有些尴尬,比如,他的年龄实际上足够当周阳以及牛奔、柳栋等人的叔叔,如今却只能平辈论交,要说他心甘情愿,谁信?
随着两人的交谈,武勋各家代表陆续到来,其实也都是些熟人,而且来的多是年青一代,一时间客厅内熙熙攘攘,谈笑打闹,倒也称得上“高朋满座”,但很明显,事情不会总是这般毫无变化的稳定推进。
“京营节度使王大人到——”门外突然传来的报名让宁安堂内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有些面面相觑,按照贾府的安排,这些老一辈亲朋应该是安排在荣国府就坐,谁都没想明白,王子腾为何到了这里。
“见过王节帅!”不论心里怎么想,在王子腾进门时,所有年轻一代全都起身行礼,人家手里不管有多空,至少名头在那儿摆着呢。
“各位贤侄免礼!”王子腾随意点了点头,就算是回礼,随即表情阴沉的看向了下首就坐的周阳,“你就是刚刚放了大冶守御千户所千户的周大人?”
“不敢劳烦王节帅相问!”周阳心头一沉,知道是麻烦来了。
“周千户还有不敢的事情?”王子腾冷笑着说道。
“那要看王节帅说的是哪一件。”既然无法避免,周阳也不是怕事的人,“不妨现在说出来,好歹让下官明白个前因后果!”
“听说你是薛家的女婿?算起来还是晚辈。”王子腾第一时间准备在辈分上压制。
“不错,但下官相信,无论是先岳父,还是薛二叔,都不会对此有多少兴趣。”周阳如此干脆到近乎“断绝关系”的说法,让现场所有人为之哗然,“王节帅以为呢?”
周阳不是喜欢做表面文章的人,自从确认了王家对薛途、薛蟠的出手后,他就再没考虑过“和解”的问题,一直以来更是接连出手,对王家造成重大冲击,王子腾目前几乎“断绝于武勋”的状态,一大半是拜他所赐。
“所以,你就在金陵污蔑我王家的名声?”王子腾的脸色已经阴沉如水,“真当本帅杀不得人吗?”
轰——王子腾的这一回答更是让现场差点儿变成菜市场,他以王家家主的身份,在武勋阵营数十个年青一代面前说下如此重话,已经不是一句“撕破脸”能够形容了。
“是不是污蔑,王节帅心中自知。”周阳不屑的说道,“令公子在金陵的名声,乃至于王家在整个江南的名声,实在不需要外人再去说什么,反正也无所谓了;倒是下官听说,令公子如今依然在金陵读书?那就只能预祝前程似锦了!”
动手?不说你有没有解决的能力,别忘了你那好儿子还在金陵呢,真要动了手,到底谁先死,恐怕不是太好讨论。
“很好,久闻周千户大名,当初也曾和礼部尚书府的大公子讨论过礼节问题,不知今日又该如何?”王子腾虽然带着笑容,却又无比的冰冷。
“所以,节帅刚一进门,下官立刻行礼!”周阳淡淡怼了回去。
与文官之间不同,大周朝军中并没有“必须下跪”的上下级礼节规定,甚至在必要的时候,“甲胄在身、不能全礼”都能直接向皇帝解释,更何况现在这么多年轻一代,他们要是全都跪下,王子腾有胆子生受?以势压人用错地方了。
“周千户真是一张巧嘴。”王子腾眼看占不到便宜,特别是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真的安排什么“手段”,因此准备放炮“掩护撤退”,“怪不得能讨得贵人欢心。”
“说到贵人......”周阳故意停顿了一下,一脸讽刺的看向王子腾,知道他没胆量直接提永昌公主的名号,“下官这里正好有件事要说一下,不知王节帅是否了解,当初是谁向陛下和敬大伯提点了节帅的名字?”
王子腾脸色一变,深深看他一眼后转身走人,很显然,他并不是真的不知道。
“周师弟的意思是,当初那位贵人向陛下推荐了王节帅?”陈也俊惊讶的问道。
“那是小弟第一次正式面见贵人,当时说了不少事情,其中就包括这一件。”周阳没有直说,但也让所有人明白,是他先给了永昌公主建议,接下来才是公主向永和帝、贾敬推荐。
“周兄弟最好想清楚,有些话不是乱说的。”牛奔严肃的看着他说道,“若是有丝毫的不妥,当心......”
“牛大哥,小弟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在这方面胡说八道。”周阳笑着打断了他,“有些事情就算短时间内传不过去,但迟早也会泄露的,小弟可是还想长命百岁呢;更何况,东方千户也不会允许小弟胡说八道。”
冷场,足足数十息的功夫,现场几十号人面面相觑,愣是没人知道该说什么。
“哈哈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正在所有人不知所措的时候,裘良大笑着上来一把抱住了周阳,拉着他迅速出了客厅,而且是一路不停,直接从宁荣二府的夹道小门,直接拉去了荣国府。
“裘大哥,可以了!”眼看着两人已经走到了距离梦坡斋不远,周阳笑着拉住了他,“有什么事情,现在可以说了。”
“周兄弟,你最好想清楚,哪怕王节帅与各家有些小误会,他的身份暂时也不是你能置喙的。”裘良严肃的说道,“老哥哥我在政二叔、贾伯父面前都有几分薄面,若是需要的话......”
“多谢裘大哥照顾!”周阳含笑抱拳致谢,凭良心说,裘良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已经是十二万分的够意思了,“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简单能说清的,裘大哥只要知道,就算小弟愿意和解,先岳父也绝不会答应!”
“你是说.....”裘良脸色猛变。
“小弟什么都没说。”周阳表情冰冷,“也没办法说什么!”
不到一炷香功夫后,宁国府正院,宁安堂西侧暖阁,八公阵营年轻一代除了盐城任职的贾琏全部到齐。
“陈兄弟,你以为他说的可信吗?”柳栋严肃的向陈也俊问道,按道理,陈家与周阳最为亲近,应该知道的更多。
“小弟不敢说!”陈也俊苦笑着说道,“不过,按道理的话,这种事情没人敢胡说八道,那位贵人可不简单,就是我们各家的长辈,见了她也要让三分。”
“各位兄弟,相比于这个,我更想知道另一个问题。”牛奔很是奇怪的说道,“看他们两人的样子,很明显早已矛盾极深,这几次的大事,周兄弟的建议当时看着没问题,现在回过头想想,似乎都有些针对......”
“总之,我们必须先搞清楚,金陵发生了什么。”柳栋淡淡的打断了他,“还有,周兄弟几次提到早已去世的岳父,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我们现在也不知道——裘大哥,你那里可知道些什么吗?”
“我只知道薛途当初最后一次入京,曾在西城外,周兄弟的小酒馆附近遇到伏击。”送走周阳后返回的裘良冷着脸说道,“因为当时很多人都能证明,刺客自称是白莲教,因此就没再细查,现在想来,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还有,陈兄弟最后一次见到......”
“那一次薛途是坐着轮椅。”陈也俊毫不犹豫的说道,“因为觉得无关紧要,小弟并未多想,现在看来,他当时并不是病入膏肓,而是重伤不治!”
“如此说来,京城这边只能辛苦裘大哥了!”牛奔与众人对视一眼,发现全都变了脸色后做出决定,“至于金陵那边,珍大哥,不知能否联系一下贵府的老亲?”
“敢不奉命?”贾珍罕见的严肃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