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4.53 这年月的火器——

忙忙碌碌中时间易过，周阳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新兵整训方面，赵麒英忙着中原镖局分局的开设招募，连赵燕翎都被她拉去帮忙了，整个后院里，大概也就一个晴雯闲着没事，转眼到了九月二十六日上午，家里来了意想不到的客人。

“薛蝌见过周大人！”恭敬、标准的礼节中带着不太明显的敬畏与疏远，薛家二房大少爷甚至都没到后院住处，就在千户衙门偏殿客厅向周阳行礼拜见，场面上明显太过严肃，幸好，还有“暖场”。

“小妹见过周大哥！”薛宝琴笑嘻嘻的从薛蝌身后跳出来，很随意的行了個万福礼，然后就被內间看热闹的晴雯拉到一边，两个小丫头高兴的又叫又跳，把严肃的千户大堂弄成了游乐场。

“好了，蝌兄弟怎么还生分了，你我之间，你到底用的是什么鬼称呼？叫一声大哥很难吗？”周阳起身先向薛宝琴点了点头，这才大笑着上去，一把拉住了薛蝌的胳膊，“还特么在门口就递名帖通报，听门子说，你还塞了个门包？你这是骂谁呢？

走走走，有事儿进去谈，我又不是要在这里审案子办军务，用得着这么大地方吗？难不成在这里，我还要按规矩让你行跪礼，再送上孝敬？要不是当面相见，我都没想到是你小子亲自过来，怎么了，可是二叔有什么安排？”

“大哥见谅，小弟也是.....”薛蝌苦笑着任凭他拉进了后院才说道，“这些日子家里生意繁忙，很是跑了几个地方，真是见惯了世情冷暖，不说那些本就靠银子打点的关系，就是不少老交情，眼看家里红火起来，说话都让人.....”

“他们那是生意或是银子的关系，我这里又不是外人，哪来这么多规矩？”周阳当初和薛迅交往确实有不少功利成分，现如今这么些日子，又受了不知道多少帮助，现在是真当他们是自己人，“没说的，中午你我不醉不归！”

“大哥，千万别！”薛蝌赶紧摆手，“不是小弟敬酒不吃吃罚酒，实在是这次过来确有事情要办，别的先不说，大哥如今在此主政一方，打交道的又是军中的丘八，少了钱粮可不行，父亲来时交代我，横竖雪字号在武昌府没多少东西，不如整合到大冶来。

一方面，大哥在此能有个照应，以前很多不能插手的生意就能趁机搭上；另一方面，若是大哥有什么需要，交代他们一声就行了，不论是钱粮还是铁货，来回最多一个月就行，不论是求大哥帮忙还是帮着置办些东西，两下都便宜。”

“如此.....也好！”周阳满意的缓缓点头，不论心里到底怎么想，人家摆出来的态度真的是给足了面子，“不瞒你说，如今我手下的儿郎刚刚开训，想要用上还要不少日子；你想把雪字号在武昌府的产业整合过来，同样不是一天两天。

两边算是正好对上，正如二叔所说，大家都能有个照应，还有，我听门子说，你小子这次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光是在衙门外候着的奴才就有二三十，怎么，有什么事情不好办？不妨说一声，我只要能帮上就一定帮。”

“这个不劳周大哥费心，那些人是小弟带过来送给大哥的一点儿小礼物。”薛蝌赶紧说道，“如今岛上多用火器，不瞒大哥，这东西确实好用，可是消耗也大的出奇，倒不是贵，关键是数量不小，光是铁砂和火药，一仗下来的消耗都很大，必须备足了才行。

父亲的意思，大哥在这里管着足足一个千户，总不能有需要全靠岛上运送吧？银子无所谓，关键是误时误事，万一有什么事情需要用，偏偏手头的东西不足，到底是飞到岛上去拿，还是和人家商量好，等消耗送来再动手？”

“多谢二叔费心！”周阳对此真的是无比满意，他其实也考虑过，要自己搞一个火药厂，现代但凡是懂点儿常识的都知道，热兵器时代的战争，打的就是后勤，“正好我头疼呢，这些日子营中训练的时候，很是损耗了不少东西，如今有了这个，我算是真的安心了。”

为什么不能直接生产火器？按当前的大周律，百姓如因所需而自备刀兵的，不以违法论；自用弓箭狩猎防卫，以人手一副为上限；但是，凡私藏强弩及兵甲者，一领，诛，三件，抄，五件及以上者，以谋反论，族，私藏私造火器者同论罪！

哪怕是在军中，火器也是非常严肃的装备，按照规制，一个千户对火铳的数量不设限制，因为这年头儿的火铳，效果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的；但对火炮则管控极严，步兵炮这一级别，基本上是内陆卫所的上限了。

大致来说，这年月的火器——嗯，威力尚可，但综合性能真是闻着伤心听者落泪，以大周朝千户、指挥一级最常见的五百斤佛朗机炮举例子，因为固有的漏气缺陷，虽然射速不错，射程却只有三百多步，这还说的是实心铁球，霰弹也就一百多步，比自家二百多斤的步兵炮还要差一点儿；千斤佛郎机好不少，但重量却是硬伤。

偏偏各类火炮重量夸张，所谓的“千斤佛朗机炮”，是指的全炮重量，还特么没有轮式炮架，只能用四轮炮车，再加上车轮是没有轴承的干磨，想要长距离机动最少需要八匹马，四匹一组交替拖运，还得七八个炮兵协助！

就这还是“野战炮”，再往上还有更重的两千斤、三千斤甚至五千斤火炮，大致的配置单位是府城防守、省城和九边重镇防守以及最后的京城专用，按照这年月的运输能力，这些火炮基本上属于固定炮位、守城专用，不存在战术机动性。

所以，陈瑞文的神机营两万多人，主力却是千户、指挥一级的千斤佛朗机炮或是将军炮，前者野战后者攻城；两千到三千斤的大将军炮，算是战略决战用途；五千斤神威无敌大将军炮，造好后就放在京城城头，至今再没动过。

另外，大周朝还有一些“流传至今”的早期型火器，如每座府城必备的防守神器“万人敌”，说穿了就大装量药包，具体连个规制都没有；神火飞鸦，野战突袭时引火用途，对各类帐篷、粮仓效果不错，但射程不足五十步；至于一窝蜂、轰天雷什么的，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以上这些理论上也只能向上级申领，但这话听听就行，不说工部军器监那让人心碎的生产效率，光是凑齐数量所需的时间，都是一个让人肝疼的数字，质量也让人不敢多想，因此下面的人自己弄点儿硬货装备亲兵家丁很正常，大周朝一样承袭明制；但这属于能干不能说，不挑明谁都没事儿，掀开了别说委屈。

“还有一件事要禀报周大哥，这次整合梳理之后，武昌府区域的雪字号生意，都由大掌柜刘成管着，小弟已经把他带来，以后但凡是有事，大哥吩咐他就行。”薛蝌笑着说道，“此时他正在门外候着，大哥可要见见？”

“既然来了，那就进来看看。”周阳笑着向门口的下人示意，让他出门叫人，“蝌兄弟这次过来，恐怕不光是为了这点儿事情吧？二叔可还有其他安排？”

“周大哥明鉴！”薛蝌起身拱手一笑，“岛上的盐货生意大哥也知道，如今这产量不成问题，反倒是头疼怎么卖出去，算上京城那边的盐路，目前只能保证不到七成的销售，剩下的只能堆积在盐场卖不出去。”

“二叔的意思，是想在这里铺开？”周阳皱了皱眉，“不说得罪本地势力的问题，大不了我们直接把货盘给他们，只说这长江之上，想运过来可不容易，至少以我现在的实力，可没能耐护住这么大的生意。”

“父亲也没想过现在就动手，只希望周大哥别忘了就好。”薛蝌笑着说道，“大哥请看，这就是刘成掌柜，他们家三代都是家里的老人，一直以来都干的不错；还有这位是徐铁师傅，以后工坊的手艺，就靠他来撑着了！”

“老奴拜见周大人！”刘成老实的下跪行礼，倒是一身腱子肉、身高比周阳还要超出小半头的徐铁，仿佛是黑铁塔一般闷头跪下，一句话没有多说。

“那就继续干好，外面的生意你盯着吧。”周阳只向刘成随意点点头示意他起身，却亲手把徐铁拉了起来，“徐师傅不要这么紧张，本官将来少不了要用工坊的东西，劳你费心安排好；场面上的事情我会解决，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干活，好处定然少不了！”

“谢大人恩典！”刘成赶紧跪下，徐铁却被周阳拉住了。

“行了，你们去忙吧——回来，刘掌柜，以后这边的生意我不管，但要是有什么需要镖局护卫的路子，一律交给中原镖局大冶分局。”周阳趁机给自家妹子拉了一份儿大生意，这才转头向薛蝌说道，“我在这边没什么人手，工坊建设恐怕也只能劳烦蝌兄弟了。”

“敢不奉命！”薛蝌干脆的含笑答应，“好叫大哥知道，你当初离开时交代的粒化火药、定装弹药，如今都已经彻底掌握，这边工坊很快生产，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只靠几个大匠，再有就是......”

“哎呀，大哥你没完了！”却不想一直坐在一边没说话的薛宝琴突然起身，推着他就“赶出”了客厅，“出去，出去，我还要和周大哥——嗯，晴雯姐姐说话，你的生意自己忙去！”

客厅几人全都忍不住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