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作为年节这台大戏的闭幕式,人们的热情丝毫不见衰减,反而更像是重整旗鼓,良宵无尽似的。
山阴县衙的工作也暂告一段落,周县丞都发愁,鱼鳞册上记录的私田不过十二万亩。
庆幸的是官田悉数租尽,与此同时,全县多出三千余客户,再过一年,山阴的主户将超过4万,妥妥的都是政绩。
薛弼迷上了去书院讲学,就语文而言,他是全程参与教材的编纂。
李清照回了一趟婺州,带着所有家当入驻青甸园。
整个山阴,貌似最忙碌的就是白榆。
每天刚蒙蒙亮,白榆便会起来烧上一壶热水。
然后搬个小板凳,抱着书,守在白野卧房门口,时不时的听一听屋里的动静。
有一回,屋里竟真有声响,白榆开心的连忙去打水,自家郎君是菩萨,飞天遁地也不奇怪吧,结果竟是那老鼠打翻了烛台。
气的白榆当即买了两只猫当门神。
白天除了盘点青甸湖的账目,还要帮着县衙书吏校对田亩。
直到夜幕降临,又会不厌其烦的洒扫白野的卧房以及书房,纤尘不染,每日不辍。
“白榆,我来帮你!”唐婉从书院回来。
若论经义文章,唐婉自然比不得林松孙的那些弟子,但若是论新学,至少暂时,那群人拍马也赶不上此时的唐婉。
白榆甜甜一笑,无声的点点头。
唐婉拿了块桌布,细细的擦拭着书桌,即便书籍摆放的极为整齐,依旧会拿起从新整理,“白榆啊,你说哥哥什么时候回来?要是再不回来,好多道理,我就要忘了。”
白榆摇摇头,“不知,不过,下次郎君要是再出远门,说什么也要郎君带上我,那阿九怎会伺候人,说不得还得郎君照顾。”
唐婉没由来的有些羡慕,又有些失落,因为身份问题,赵大娘子能带,白榆能带,务观也能带,唯独自己绝无可能。
“白榆,白榆!上街呀,姐姐给了我一贯钱,我请你吃好吃的。”赵汾哒哒哒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一只脚刚跨入门槛,“婉...婉儿姐姐也在啊?”
那只脚收回来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心里盘算着,若是再请婉儿姐姐,那一贯钱还够不够,可作为“大丈夫”岂能小气?赵汾好纠结,晚些说就好了。
唐婉掩嘴轻笑,“怎的,汾儿便只请白榆,请不得我?”
赵汾两手胡乱挥舞,“没有,没有,你们先忙,我去找务观兄长。”
赵汾脑阔儿多机灵啊,务观兄长有钱,让务观兄长请婉儿姐姐,自己请白榆,完美。
整个山阴县,最有幸福感的莫过于青甸园的佃户们,以后不仅没了差役,还不用再交税,除了给东家的地租,剩下的收成都是自己的。
家家户户都多多少少的养了一群鸡鸭,家中有老人孩子的就多养几只,下了鸡子,可以直接卖到庄子上,若是想多挣几文钱,也能攒在一起,挑去县城卖。
只是很少有人这么干罢了,曾经就有人因为庄子上的收购价比之拿去县城卖,少得三文,于是抱着一筐鸡蛋准备去县城,被庄子里的人瞧见,连骂了好几天。
年里杀上一两只鸡,解解馋,配上自家酿的醪糟,或是打上一壶本地的黄酒,那是怎样的快活日子。
陆游等人出县衙时已经是一更天了,街面上还称不上最热闹。
往往都要等到二更天的时候,才是一年中最欢腾的时候。
山阴虽只是个县,比不得临安,建康那样的行都,但是,那些灯彩,那接踵的人流,那些应有尽有的玩意和小吃同样不缺。
瓦舍勾栏里的歌舞百戏同样的热闹,风箫香艳的宝马雕车,贵妇人们那蛾儿雪柳的头饰以及凤头鞋。
当然,作为元夕,最不缺的就是少男少女们的暧昧和羞怯。
要知道,宋明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朝代。
自明代官定理学开始,百姓的行为准则,思维逻辑才被真正意义上的禁锢。
此时的男女,虽然依旧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也是可以相亲的。
媒婆送上草帖之后,双方会安排少男少女见面,若是满意,就可以继续往下走程序,若是不满意,亦不会失了双方的体面。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风消绛蜡,露浥红莲,灯市光相射。桂华流瓦。纤云散,耿耿素娥欲下。衣裳淡雅。看楚女纤腰一把。箫鼓喧,人影参差,满路飘香麝。
上元词可谓是华夏人极致的浪漫。
赵颖却是没有出门,和裴氏一起做着女红。
裴氏剪断一个线头,“今儿可热闹,颖儿也不上街?”
赵颖笑笑,满眼思念,“我若上街,阿娘独自在家中不显得孤单?”
裴氏眉毛一挑,“哟,倒是调笑起我来了?也不知长风几时回来。”
“阿娘只顾着长风,转头我就给阿爹写信,其实,阿娘可以去建康的,也能照顾爹爹。”
裴氏笑骂道,“怎的,这便要当家做主母了?”随即又愁眉不展,“长风也是憨直,如此大的家业,轻易的就交给你了。”
赵颖皱眉,停下手上的针线,“阿娘想说什么?”
“如今尚只是一县之地,以长风的才学,来日注定是要入阁的,届时会有多少人盯着?娘就怕长风被人诓骗。”
赵颖恢复手上的动作,丝丝笑意浮在脸上,“娘多虑了,阿爹至今眼里,不也只有娘一人么?”
裴氏白了赵颖一眼,“那能一样么?长风是何等模样?虽说不比务观那孩子,可也是一等一的相貌。”
赵颖噗呲一笑,“女儿定要告诉阿爹,娘嫌他丑...”
裴氏也乐了,还是叮嘱道,“不说其他,就说婉儿那丫头什么心思,你会不知?那姿色,比你当年又可曾逊色?况且,你还比长风还大了三岁,女子,终是要衰老的快些。”
赵颖无奈,“娘啊,你究竟想说什么?”
裴氏没好气的拧了一把赵颖,“你呀!既然你已与长风定下婚事,而婉儿又甘当妾室,只要你二人联手,什么莺莺燕燕还能入得长风之眼?后宅亦可安宁。”
“且不说长风是否愿意,唐家能让自家嫡女做妾?”
裴氏一本正经,“如何不能?长风年仅18,已是正七品官身,御赐紫金鱼袋,手中更是握有实权,身兼从五品太常少卿,自古有几人可比?”
赵颖不语,望着窗外皎皎明月。
自家夫君太过出色,也叫人头疼呢。
红烛短,情丝长,梦境常幻想,盼君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