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刘病已幽幽醒转。

他姿势怪异地翻起身，四肢的镣铐，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所在也换了地方，虽不奢华，却也与柴房一类的地方相去甚远。

推开门，是一座小院，鹅卵铺砌成小道，花草葱郁，小桥流水。

“醒了。”，裴旻慵懒地倚靠在亭台中，笑意绵绵。

刘病已愣了一下，社会性死亡的他，此刻其实是羞于见人的，可却无法对裴旻视而不见，只得硬着头皮见礼，“见过大人。”

“过来坐。”

“……是。”

他倒也不拘谨，自顾自的走过去。

裴旻给他递上一杯新茶，“栎阳县如今需要人手，你被暂时释放了，我是担保人。”

“多谢大人。”

“呵呵，不必如此。”，裴旻摆摆手，“病已，你是栎阳本地人吗？”

这般亲昵的称呼，让刘病已微微错愕，却也很快回复，“在下并非栎阳人。”

“哦”，裴旻诧异，等待他往下说。

“事实上，我也不知自己是哪里人，只知是在监狱中长大的。”

“哪个监狱？”

“长安。”

裴旻神色变换，“据我所知，能入长安大狱者，非是大奸大恶之徒，就是犯官或犯官之后，你是哪一类？”

刘病已神色黯然的摇头，“我也不知。”

“就没人给你说过？”

“我是随我两位养母一起出狱的，那时还太小，并未追问这些。”，刘病已撒了慌，那时他是追问过的，只是两位养母似有忌惮，并不愿多说。

“等我长大后，两位养母已逝世多年，就没法再弄清楚了。”

裴旻点点头，“你快二十了吧！”

“嗯，先生说，今月底，就该给我行冠礼了。”

“二十年前，八月生辰”，裴旻低喃，这个时间，有些敏感呐！

他有心施恩于刘病已，想帮上一帮，可又生出了忌惮。

二十年前，七月，戾太子刘据因巫蛊之祸，矫诏发兵，攻杀奸佞，兵败自杀，受牵连者数十万计。

在这个节点入狱，刘病已的父母，有很大的可能，就是戾太子一脉的臣属或附庸。

裴旻无法定断，只得换了话题，“病已，我心有疑虑，不知你可否帮我解惑？”

来了。

刘病已心下一沉，“大人但说无妨。”

“你缘何会招来雷劫？”

世所共知，修士雷劫，唯有在突破一品，证得金身时，才会降临。

可刘病已这才七品，如何会有如此恐怖的雷劫降临呢。

这明显不正常。

“这与我修行的功法有关”，刘病已胡口乱诌，准备蒙混过关。

“功法？”，裴旻皱眉，这世间传承万千，他却从不曾听闻过如此奇异的功法。

“我这功法……嗯，名唤雷神躯，以天地劫雷炼体，大成便可横推天下，所向披靡。”

“竟是炼体类的功法”，裴旻眼睛一亮，“比佛门的金刚不坏神功，以及道门的七劫身如何？”

“不相上下”，他大言不惭，根本不知金刚不坏神功和七劫身的恐怖。

裴旻被震住了，能与金刚不坏神功与七劫身比肩，必属神阶。

而他从刘病已的身上，还看到了另一门神阶的剑法。

所以，刘病已一人，就身兼了两门神阶传承。

如此运道，着实让人艳羡。

“病已，你的身上，还有另一门神阶传承吧！”，他试探着出声，在极力压下自己的心跳。

刘病已也不掩饰，“确有一门御剑诀，不过只是残篇。”

裴旻顿感惋惜，心态有些复杂，但也很快释然了，神阶功法的威伦，即使只是一招半式，也足以横压世间所有天阶功法了。

“天下皆知，一门天阶功法，就足以造就一个千年世家。”

“而神阶传承，即使只是残篇，也可铸成万年门阀，价值不可估量。”

“你对我这般坦诚，就不怕我恶向胆边生吗？”

刘病已神秘一笑，“大人可知，我的传承源于何处？”，这是提点，也是反击，更是他给自己扯来的护身符。

未知，往往才最可怕。

裴旻闻言，果然沉吟了下来。

这世间传承，非是家传，就必属师承。

刘病已身负的神阶功法，首先就排除了儒释道三家，出身孤苦，也非是九大门阀。

那就只剩下那些隐世的上古势力了。

这些势力才是最可怕的，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隐世，也没人知道他们在等待什么，但传承了数万年时光，底蕴深厚难测，就是儒释道三个巨无霸，也轻易不敢去招惹。

他深深的看了刘病已一眼，有些艳羡，还有些忌惮。

上古时代虽已埋葬在历史的尘埃里，但强大毋庸置疑，教人敬畏。

刘病已能被某家收入门墙，这是天大的造化。

“病已，你属于上古的哪家势力？”

见成功镇住了裴旻，刘病已自然要继续营造自己的神秘感，“不可说”，随即他又岔开话题，“雷神躯源于师承，不可外传，但御剑诀……”

“如何？”，裴旻果然上当，迫不及待的追问出声，渴望溢于言表。

“……大人若是想学？我倒是可以教你。”，他说得诚挚，笑容纯净。

御剑诀本就是裴旻自创，不管他此时教与不教，裴旻终有一日也会创出这门功法来。

此时倒不如豁达一些，主动教给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还能获得一个天大的恩情，何乐而不为。

裴旻被刘病已的魄力唬住了，坐直身体定定地看着他，“这可是神级传承。”

“那又如何？”，刘病已耸耸肩，毫不在乎，“再说，我挚爱于刀。”

他对刀有一种偏执的情感，只是以前无法修行，难以启齿，现在既然成了修士，必然是要修刀道的。

“大人剑道资质盖世，御剑诀唯有教给你，才不至于埋没了它。”

裴旻见他说得真诚，动容的站起身，“病已，如此大恩，容拙兄后续再报，我河东裴氏，也将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

这门神阶功法虽是残篇，但以他的天资，以及裴氏的底蕴，足以让裴氏坐上天下第十大门阀的宝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