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之后,玛奇玛温言安慰几句,很快就去忙其他的去了。她显然对纪杨没有多大兴趣,而纪杨也乐得于此。
在那场枪击案中死去了不少恶魔猎人,对于本就人手不足的公安无异于雪上加霜,收尸安葬等一大堆事情等着去处理,也急切需要补充人手。
纪杨又回到了医院,来到姬野和早川秋的病房前。有一位年轻的女孩正在门外等待,手里空无一物。她的黑发在肩膀上优美地弯曲着,面容与姬野颇为相似。
纪杨打量了她一眼,那女孩浅淡一笑,犹豫地看了看病房内,似乎觉得这不是见面的时机——于是她轻摇着裙摆离开了。
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从里面传来。
“你不会看不出来吧?胡乱使用狐狸,被讨厌了,大概再也不会让你用了。那把刀也是诅咒恶魔的东西吧?那东西以后还能用多少?”
“所谓的指导,就是这么回事吗?”
“你能明白就好说话了。那家伙是你什么人?还非得要她走了才肯谈谈,怕吵到她?”
早川秋冷声回答,声音中似乎含着一股怒气。
“同伴而已。这也是指导的内容之一吗?”
“当然不是,别在意。我们是来给特异课的人类成员来做职业面谈的。这样说可能不太慎重,但这次的事件正好可以辞职吧?而且你们课里正好有一个人去了民间。”
“如果留下的话,也需要你做好继续工作的觉悟。”
早川秋的声音停顿了一会,才隔着门透了出来:
“……觉悟?”
“是的,觉悟。不辞职的话,就必须和更强的恶魔订下契约,为特异课做贡献。是放弃做公安乐享余生,还是继续在公安直面地狱?”
这回是很久很久的沉默。久到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纪杨甚至以为早川秋忽然晕了过去。
早川秋艰难地挤出话语:
“杀我家人的家伙……还有杀我伙伴的家伙都还活着。”
又是极为漫长的沉默,仿佛经历了一整个寂静的春天。纪杨突然想起了老师提的那几个问题。如果你的同伴死了,你会怎么想?会想给他们报仇吗?
还没等纪杨完整地思考出答案,便听见早川秋的声音回答了。
“我有什么理由不干……?”
“是吗。我们明白了。那么,已经很晚了,今天就先回去了。明天会把文件带过来。”
“京都的前辈说的没错啊。特异课里没有正常人,要当心呢。”
在抛下了这句话之后,两人推门离开。出门的时候,看见了倚门等待着的纪杨,三人相视一笑。黑濑轻佻地笑道:
“不包括你,请别在意。”
说罢,他转头对着病房内道:
“啊,有一位客人来了,你们慢慢聊。”
早川秋面目阴沉地抬起头,见来者是纪杨,勉强露出温和的笑容。但他的心情显然不像笑容那般明媚。或许那里正在下着绵绵细雨。
“……多谢你的慰问品。啊,那张纸条。”早川秋罕见地面对纪杨放软了语气,像是面对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
“不过很抱歉,苹果基本都被电次那家伙吃掉了。”
纪杨微微摇头:
“苹果想要的话,再去给你买一些就是了。姬野前辈呢?”
“醒了之后,吵着让护士小姐推她去上厕所了。她受伤不轻,现在还没法自由行动。”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已经消失了。”
早川秋语气沉缓地答道。
纪杨闻言,目光微闪。他明白早川秋说的是什么意思——姬野的幽灵恶魔,已经消失了。由于纪杨的强行介入,幽灵恶魔在履行契约内容的时候被打断,当场死亡。
契约的恶魔死亡,姬野所拥有的那支手臂自然也随之消失。
也就是说,如果不契约新的恶魔,她现在就是个普通人了。然而在黑濑与小天童在进行职业询问时,她却不在这里。或者说被支开了。
纪杨望向他之前带来的慰问品篮子,那里面还装着些银耳粥之类的饮品,现在已经不见了。被谁喝了下去,不言而喻。
从这一点来看,纪杨与早川秋的诉求是一致的。而这次的枪击案恰好提供了契机。那就是——让姬野告别身为恶魔猎人的生涯,拜托纠缠她不放的过去的梦魇。
幽灵恶魔是她的力量,也是她的枷锁,是将她束缚在名为“恶魔猎人”这一身份里的牢笼。而现在,这牢笼解开了,并且二人都不想让它重新合上。
姬野曾劝早川秋与她一起逃到民间做猎人,早川秋虽然拒绝了,但对于她来说,那却是最好的选择。
对于纪杨来说,让她在本来该死去的剧情中存活下来的办法也是这个。失去恶魔猎人的身份,从此作为一个普通人活着。
不会死,也不会再对后面的剧情产生任何影响,和死了一样。
纪杨长舒了一口气,微笑道:
“那是好事,不是吗?带我向她问声好。看来我得换个搭档了。另外还请替我跟她说一句,她答应了我一块去祭拜,我可记得,不许失约。”
转头间,来时那女孩又在门缝里冲里面窥探。纪杨摆摆手,推开门走了出去。姬野的牢笼解开了,众人将她放出去。早川秋的也同样如此,但他又选择走了进去。
另一边,电次和帕瓦狠狠地摔倒在地上,惨叫连连,身躯弯折成古怪的角度。
“你们肌肉和骨骼地构造和我们一样。颈椎要是断了就动弹不得。”
老师慢悠悠地说着,端起酒瓶仰头喝了一口,放入怀中,又取出另一个事物:
“和人类不同的是……”
“是血的味道!”
帕瓦流着口水大喊。虽然颈椎断了,似乎不影响她开口说话。老师沉默地拧开血袋的封盖,将新鲜的血液倒入他们口中:
“喝血就能复活。”
电次和帕瓦喝下鲜血,脖颈发出清脆的骨骼交错声,迅速复位,挣扎着站起。老师的眼神平淡,说不上厌恶还是喜爱,仿佛对这副画面早已习以为常。
电次和帕瓦互相搀扶着,恶狠狠地盯着老师。
“啊,可恶,干什么啊你。”
老师不答,从怀中取出酒瓶,慢慢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