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维不仅说了布鲁克林心中所想,还说的异常直白。
联邦没有对证人的年龄做出限制,泰瑞莎理论上符合出庭作证要求。可只要陪审团精神正常,法官的脑子没被僵尸吃掉,就应该清楚,4岁儿童的证人证词可信度有多低。
尤其是当这名4岁儿童还是一方当事人的子女时。
或许一颗糖,一句‘记得在法庭上要跟法官叔叔说爸爸/妈妈刚刚教你的那些话’,儿童的证词就已经偏离真相十万八千里了。
布鲁克林想不明白杰森·布尔为什么要继续提请4岁儿童出庭作证,而且还是在这么早的时候。
他以为这名4岁儿童是要到后期出场的,在双方辩无可辩,拼杀到没有实质性证据提请时,作为杀手锏出场,用于博取陪审团同情心,使得胜负天平倾斜。
结果他第三轮就提请了!
布鲁克林是真的猜不到杰森·布尔怎么想的了。
法无禁止,4岁的泰瑞莎被雷领着走进法庭。
泰瑞莎是个棕色头发的小姑娘,自从踏入法庭开始,一直在东张西望,丝毫看不出紧张。
这让布鲁克林松了口气。
他不太擅长跟小孩儿打交道,而且跟小孩儿打交道给他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上次跟某位自理能力很强的小男孩儿多说两句话,就差点儿被烧死。
泰瑞莎被雷领着走到证人席上。
小小的4岁小姑娘,个子还没证人席的椅子高。
靠的最近的温士顿突发爱心,就要起身帮忙,好在他还记得自己陪审员的身份,又坐了回去。
布鲁克林没有动手,而是由雷抱着泰瑞莎站在椅子上,从证人桌上露出半截头来。
布鲁克林蹲下身子,接过圣经。
“你叫什么名字呀?”
布鲁克林没有直接走程序,让证人手按圣经发誓。
哈维有句话说的很对,泰瑞莎很可能连自己来做什么的都理解不了。
“泰瑞莎。”泰瑞莎回答道。
布鲁克林摆出标准化笑容,夸赞了两句,成功把泰瑞莎吓得往后缩了两步。
“你知道站在这里是要做什么吗?”布鲁克林无奈,但碍于职责,只能继续往下问。
“作证。”泰瑞莎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兴奋,刚刚对布鲁克林的畏惧也不见了“告诉法官泰瑞莎看到了什么。”
“泰瑞莎,诚实是很好很好的品格,那么,你是個诚实的孩子吗?”
布鲁克林问道。
泰瑞莎用力地点点头。
“真棒。”布鲁克林夸赞道“一会儿会有其他人问你问题,你要诚实的回答,如果他们的问题让你感觉不舒服,你就看我。”
布鲁克林指指自己“我就是你说的法官,法官是很大很厉害的人,如果有问题让你不舒服,你就告诉我,我来惩罚他们。”
泰瑞莎用力地点着头。
布鲁克林又严肃地说道“但是泰瑞莎,我们要记得,不可以撒谎,哪怕不知道问题的答案,也不可以撒谎。”
泰瑞莎再次用力地点着头,看起来有些傻里傻气的可爱。
陪审席上已经有好几个陪审员捂着嘴巴都盖不住笑容了。
就连温士顿这个政客都嘴角上扬,看起来心情愉悦。
布鲁克林示意雷把泰瑞莎抱到证人桌上坐着,为了避免泰瑞莎不老实,从证人桌上掉下来,雷站在了证人桌一旁。
这遮挡住了不少陪审员看泰瑞莎的视线。
温士顿悄悄用笔捅了捅雷,雷会意地往一旁让了让。
布鲁克林回到法官席上宣布“鉴于证人年龄只有4岁,心智尚不成熟,法庭裁定,证人可以不对自己的证言负责,相对应的,陪审团也请注意,本轮证人的证言可采信度并不高。不会被当做关键证据使用。”
其实这是句废话。
布鲁克林猜不透杰森·布尔为什么这时候提请泰瑞莎作证,但提请泰瑞莎作证的作用之一就是博取同情。
没人会指望4岁幼童给出的证词可用作关键性证据,她能出现在法庭上,就说明她的作用根本不是作证,而是感情牌。
看看陪审席上的诸位在泰瑞莎出现后的表现吧。
两只手都盖不住那笑容了。
“另外,请双方律师注意,证人是一位年仅4岁的小女孩儿,在提问时请注意你们的言辞跟语气,如果有人向4岁的小姑娘问一些不该问的问题,我会把他请出法庭,永远。”
“同时请旁听席上的各位媒体注意,为泰瑞莎的成长与隐私考虑,泰瑞莎的相关影像、照片、姓名不得刊登于任何网络、纸媒、电视新闻等渠道。哪家违反规定,9号法庭将禁止其旗下所有相关人员进入法庭。”
“好了先生们,我们开始吧。”
特朗科来到证人桌前,半蹲着与泰瑞莎平视。
“你叫什么名字呀?”特朗科问道。
“泰瑞莎。”泰瑞莎并不怕生,这会儿她正抓着雷腰间的电击枪,想要抽出来玩耍。
“泰瑞莎,还记得那天晚餐,你要看史努比,爸爸在更换频道时遇到过一个节目,你问他‘他们在打架吗’,还记得那个节目吗?”
泰瑞莎有些茫然。
可以看得出,ATC这次一反常态,是真的没有对证人进行‘上岗培训’。
“就是两个人,在床上打架。还记得吗?”特朗科问道。
他们曾让泰瑞莎的父亲问过这个问题,当时泰瑞莎回答的是‘记得’,并清晰地复述了当时看到了什么。比她父亲记忆的还要清晰。
严格意义上来说,特朗科这个问题属于诱导,但考虑到证人是个4岁的儿童,相关界限也被无限拓宽了。
泰瑞莎继续摇头,并扒在雷身上,差点儿把他腰带拽下来。
她对电击枪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法官阁下。”特朗科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向布鲁克林询问“请问可不可以将图片展示给证人看?”
布鲁克林抬起头,与特朗科对视着“你觉得呢?”
特朗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继续蹲下身体对付泰瑞莎。
经过他的不懈努力,泰瑞莎终于失去了对电击枪的兴趣,点头并描述起当时在电视上看到了什么。
泰瑞莎用天真无邪的声音描述着人类最原始的使命运动,令在场的诸位成年人都赶到一阵尴尬与难堪。
泰瑞莎并不知道那是什么,4岁的孩童的羞耻心虽然有,但并不多,更何况对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行为感到羞耻这件事,连成年人都做不到,又怎么会去苛责一位4岁的小姑娘呢?
于是当泰瑞莎讲述到她后来还看到过X交的过程时,有人绷不住了。
陪审团的众人早已捂住嘴巴,惊呼不已。在听到泰瑞莎详细描述过程时,一位职业是老师的女士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巴站起身匆匆冲了出去。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旁听席上也不断有人退场。
这些人对自己听到的内容感到恶心。
尤其是这些内容从一个4岁的可爱小姑娘口中说出时,他们忍不住吐了出来。
泰瑞莎停止了讲述,一脸疑惑地看向布鲁克林。
布鲁克林不得不中断庭审,让雷哄着小姑娘玩耍。
等待了二十多分钟,退席的人陆续回归,庭审继续。
特朗科已经不需要多问了。
他站起身,面向陪审席“抱歉,这是我的职业所在,我与你们一样,听到这些内容从一位4岁的小姑娘口中讲出来时,感到一阵阵的恶心,事实上我也要吐了。”
“性是美好的,我们一直提倡用正确的眼光来看待性,我们处于一个开放的世界,不是中世纪,不是教廷统治之下,我们不必羞于提起性,我们赋予性美好的想象。”
“但这种开放应该有个限度,这种开放不应该面向一位4岁的小姑娘!”
“我无法想象,抱歉,我无法想象联邦乃至全世界还有多少像泰瑞莎一样的孩子,这简直太不幸了。”
“被告方一手缔造了这种不幸,却依旧无动于衷,他们认为这没什么,是的,当然没什么,反正遭遇这一切的不是他们的孩子!”
特朗科成功将火力转移到头上。
陪审团,尤其是刚刚呕吐的几位女士,他们看向的目光都变了。
特朗科微微点头,回到原告席。
哈维起身来到陪审席前,他没有对泰瑞莎发起质询,而是直接面向陪审团。
“这的确是个不幸的消息。但在此之前我们应该理清一个事实,这个不幸究竟是谁造成的?”
他指了指正被雷抱着的泰瑞莎“是泰瑞莎吗?”
“还是泰瑞莎的父母?”
“我们身处一个开放的世界,我们获取信息十分便捷,网络上有数不清的谣言,还有支持吸D的宣传,有J女的电话号码,录像店有打牌的光盘。”
“根据统计,纽约市83%的录像店都有出售打牌光盘的业务。其中不少都是开在学校附近的。”
“但为什么并没有那么多儿童看到他们不该看到的东西?”
“这难道不是父母身为监护人的责任吗?”
“父母难道不应该帮助儿童过滤掉他们不该接触的信息吗?”
“这个世界对所有人都完全开放,不管好的坏的,合时宜的不合时宜的,这没有办法,我们不能构建一个完全由儿童组成的世界,我们不能把成年人跟未成年人彻底区分开。”
“父母应该起到这样的作用,帮助儿童进行信息筛选与区分,而不是将所有信息一股脑放在儿童面前,当儿童接触到不该接触的信息时,又去怪发布信息的人。”
“就像现在这样。”
“父母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就将这一切怪在别人身上。”
“如果按照原告的逻辑,我们应该禁止销售、酿造酒水,因为联邦法律规定禁止向未成年人出售酒水。”
“上个世纪我们这样做了。结果大家都知道。”
“莪们也应该禁止录制打牌视频,禁止成年人打牌,因为打牌很可能会被孩子无意间撞破。这有引导孩子不良性印象的可能。”
“我们还应该禁止发布一切儿童不应该看到的信息,因为儿童有可能接触到。”
“我们最好退回最原始的社会状态,我们要向下兼容,为了儿童,成年人要生活在儿童的世界。”
“这合理吗?”哈维问道“这真的合理吗?”
“将自己的责任甩脱给他人,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要求整个世界进行改变,这才是最令人作呕的行为吧!”
“最后,我不想向小泰瑞莎询问任何事情。”哈维说道“已经够了,足够了。”
“因为她父母的不负责任,小泰瑞莎看到她不该看到的场景,尽管我代表着被告方,但我仍然不忍心再让小泰瑞莎回忆起这一切。”
“我只希望小泰瑞莎能忘记因她父母的不负责任而留下的不好的记忆,希望她能尽快忘记,而不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人反复质询,反复提及。”
“尽管善良的法官阁下早就考虑到这一点,禁止相关信息记录与传播,但这些仍然会被在场的各位记忆在脑子里。”
哈维最后冲布鲁克林微微点头,返回席位。
从陪审员们的脸上可以看出,哈维成功了。
他成功扭转了方的颓势,将ATN头上的那口大锅反过来扣在了原告头上。
布鲁克林询问了原告方是否需要补充。
特朗科想要起身,被杰森·布尔拉住了。
于是布鲁克林向泰瑞莎告别,目送雷领着泰瑞莎离开,把她交给她的母亲。
显然,哈维的应对完全出乎杰森·布尔的计划,这让杰森·布尔不得不阻止特朗科继续质询。
原本泰瑞莎的证词对极为不利,几乎已经把钉死了,可哈维一番‘乾坤大挪移’直接将陪审团对泰瑞莎的同情与对的不满转移到她的父母身上,认为造成不幸的是她的父母。
“轮到被告方举证。”布鲁克林在起诉书上留下标记,开口道。
哈维从容起身,面带微笑。
“法官阁下,我方提请一份新的证据——一位同样是付费频道的忠实用户作为证人。”
“这位证人与泰瑞莎的父亲相似,同样有一个6岁的儿子。”
“他可以证明,原告所诉事由毫无根据,有些事情本可以避免的。”
至此,布鲁克林已经听得明白,的辩护策略,就是打责任归属这个点,让儿童看见成人节目的责任变成监护人,而不是节目提供者。
同时他们提请的证据并不在举证清单上,如果布鲁克林猜得不错的话,以后也不会有证据清单上的证据被提请了。
他们采取了比己方申请休庭更高明的做法——让对方主动申请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