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的忠实用户，6岁男孩儿的父亲，与原告代表当事人有类似经历的男人叫肯尼，是一位典型的联邦中年男子。

肯尼就没有泰瑞莎那么好的待遇了。

他坐上证人席，手按圣经，跟着布鲁克林发誓完毕，没有接到布鲁克林的额外关照，就这样开始接受哈维的问询。

哈维先问了肯尼的家庭情况，通过回答让陪审团了解到，肯尼在一家食品公司工作，是食品公司的安全主管，他跟妻子结婚已经十一年，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十三岁，小儿子六岁。

肯尼的妻子在一家服装设计公司上班，夫妻二人经济能力较好，是付费频道的忠实用户。

用肯尼的话来说就是，他跟妻子相识就是因为付费频道的一档节目。

因为他们俩是那场派对中唯二的节目观众，彼此熟络起来，进而不如婚姻的殿堂。

提起这件事，肯尼一脸的幸福。

布鲁克林不知道肯尼跟他的妻子是不是真的因付费频道的节目相识，但他知道，肯尼的这个小故事让陪审团面色缓和了不少。

联邦人喜欢这样戏剧而偶然的浪漫。

‘背调’做完，哈维开始步入正题。

“小肯尼也看到了付费频道的成人节目，这是怎么回事儿？”

哈维引导着提问。

肯尼仿佛还沉浸在与妻子相识的甜蜜中，他面带微笑着说道“那是去年的事情。”

“我们家的传统是每個月第一个周五晚上，不论多忙，全家人都要坐在一起享用晚餐。”

“去年十一月的家庭聚会上，晚餐时间，小肯尼打开电视——现在的年轻人不太喜欢与家人团聚的场合，他们更喜欢电子产品，小肯尼在家庭聚会上打开了电视。”

“前一天我们在看一档深夜节目，看完后直接关闭了电视机。我把这件事忘记了，结果小肯尼打开电视后，正好停在的付费频道上。”

肯尼想了想“大概是八点十分左右，的付费频道在播放一档成人节目。”

哈维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么你是怎么处理的，肯尼先生？”

肯尼摇着头笑道“小肯尼也吓了一跳，他大叫着冲进妈妈的怀里，指着客厅的方向大喊，他说电视上有人在打架。”

“我立刻想起来前一天晚上的事情——付费频道在晚上有时候会播放成人节目，这是我们这些忠实用户早就知道的事情。”

“我去调整了电视频道，换到小肯尼喜欢的动画片。”

“然后呢？”哈维问道“这就完事了？小肯尼没有其他反应吗？”

肯尼耸耸肩，反问道“他只是个6岁的孩子，你能指望他有什么反应？”

“他很快就沉浸在动画片的世界里，甚至根本不记得打开电视机那一瞬间看到了什么。有些事在我们大人看来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但在孩子眼中，根本什么都不是。是我们太敏感了。”

肯尼说的轻松写意，目光真诚。

哈维点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转而面向陪审席。

“我不想说泰瑞莎的父亲太敏感了。毕竟这是涉及到未成年人的事情，父母再怎样敏感都不为过。”

“但我想我们不妨尝试着像肯尼先生这样，站在未成年人的角度思考问题。”

“性对我们这群成年人来说是私密的，是足够引起我们兴趣的话题。女士们在遇到长相帅气的男人时会多看几眼，男士们在遇到身材火辣的女士时会情不自禁地回头。”

“如果这位男士拥有发达的胸肌跟腹肌，就足够给女士们留下良好印象。如果这位女士拥有丰腴的胸部跟臀部，男士们会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更多时间。”

“有时候我们甚至会幻想，短暂地幻想与帅气的男士或火辣的女士春宵一度。”

“于是我们也这样想象未成年人，想象我们的孩子们。”

“然而吸引我们的发达胸肌跟腹肌，或者丰腴的臀部跟胸部，这些在他们眼中，可能都比不上一只会说话的狗。”

“我们看到有人衣着暴露会窃窃私语，看到别人裸露SZ器官会感到尴尬，但在未成年人眼中，这些跟裸露胳膊跟大腿没什么区别。”

“我们很看重的性，在未成年人眼中，它的价值根本比不上一部动画片。”

“我们欣赏甚至幻想的俊男靓女，在未成年人这里，可能不如一个芭比娃娃。”

哈维语气抑扬顿挫，很富有节奏性“就像肯尼先生说的那样，我们在这里争论好几天，可能在未成年人眼中，这种行为很奇怪。”

“刚刚出庭作证的泰瑞莎可能心里在想‘大人的世界真奇怪’，如果我们把小肯尼拉来，小肯尼可能也会想‘他们要做什么？’‘发生什么了？’‘那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吗？’‘大人们对付费频道每晚八点播出的节目很重视，也许我也该看看’。”

“有时候事情本身并不危险，也不糟糕，它只是平常的事情，是莪们这些成年人思想太过于复杂，让它变得复杂而危险，然后让事情变得糟糕。”

哈维最后摊了摊手道“不仅仅是本案涉及到的情况，在生活中的任何时候，也许我们应该尝试着做出些改变，尝试着站在未成年人的角度思考，我们会发现，事情一点儿也不糟糕。”

“就像成人节目一样，它既不特殊也不神秘，‘我’甚至对它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哈维讲完，微微鞠躬，返回被告席。

站在布鲁克林的角度，哈维的发言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他很扎实，其中有普通人可以理解的逻辑，也有情感共鸣。

这些并不出彩的发言汇聚在一起，让他的整个举证环节变得格外精彩。

哈维并没有露出得以之色，他回到席位后就小声与同事们进行交流，似乎是在查缺补漏。

“原告。”

布鲁克林提醒道。

特朗科站起身，来到肯尼面前。

“肯尼先生，你好。”

特朗科似乎没有准备面对这样的证人。

“你好，律师先生。”肯尼礼貌回应。

场面陷入尴尬。

短暂的沉默过后，特朗科开口问道“在你的儿子发出尖叫时，你有没有过担心？”

肯尼微笑摇头“我并不担心。”

“那是在我的家里，房间里都是家人，小肯尼很安全，我没什么担心的。”

布鲁克林记录笔记的动作停顿，抬起头惊讶地看了肯尼一眼。

正常人会是这个反应吗？

布鲁克林没有过儿子，不知道父亲这个角色的真实体验是怎么样的。

但他学习过心理学。

当关系亲密，无抵抗能力的亲人突然尖叫，人的下意识反应应该是担心，然后跑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这与身份角色无关，与是不是父亲无关，也与在不在家里无关。

这是人的下意识反应。在这个瞬间，人是来不及思考‘这是在家里’‘这里很安全’‘家里没有危险’这些的。

“证人，你刚刚对上帝发过誓，会如实回答。”布鲁克林提醒道“在此之前，被告方应该向你说明过证人作证的义务与责任。你是否清楚？”

肯尼点点头，调整了一下坐姿。

布鲁克林示意特朗科继续，自己则低头继续做笔记。

“如果真的如对方所说，你为什么要更换频道？”特朗科继续问道。

这是个好问题。

布鲁克林在心中暗赞。

换做是他，他也会提这个问题，而且他准备好后续问题了。

“因为小肯尼想看的是动画片。”肯尼摸了摸鼻子“他对成人节目不感兴趣，他根本不明白这个是什么。”

“就像我们对动画片不感兴趣一样。”

“是小肯尼亲口告诉你的吗？”特朗科追问“另外，并不是所有成年人都不喜欢动画片。我就很喜欢。”

肯尼挠了挠头“没有，但即便我不换，他自己也会换的。”

特朗科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如果小肯尼没有受到惊吓，他为什么会发出尖叫？又为什么会冲进母亲的怀抱？而不是像我们成年人一样，欣赏一下？或者直接自己更换频道。”

这是布鲁克林能想到的第二个问题。

如果换做是他，特朗科提出的第二个问题他根本不会问。

“他应该是没见过吧。”肯尼不确定地回答着，伸手摸了摸耳朵，又调整了一下坐姿。

证人席上的椅子被他扭动得吱呀作响。

“小肯尼对陌生的东西第一反应都是畏惧吗？”特朗科追问。

“Obje!”

哈维起身反对。

“他在纠缠证人！”

“提问与本案无关！”

布鲁克林扫了一眼哈维，转向肯尼“反对无效。肯尼先生，我也想听听这个问题的答案。”

肯尼扭了扭屁股，椅子再次发出刺耳的响声，他瞟了一眼被告席，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肯尼的异常都被陪审团看在眼里，结合特朗科的提问，陪审员们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

证人很可能在撒谎！

意识到这一点的陪审员们窃窃私语起来。

布鲁克林没有理会陪审席的动静，就这么侧着头，盯着肯尼，在看见肯尼额头冒汗后，又顺着他躲闪的目光看向被告席。

“肯尼先生，你真的清楚证人的责任与义务吗？”

布鲁克林收回目光，耐心的问道

“以及，你是自愿出庭作证的吗？”

肯尼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但他的行为已经说明一切。

“法官阁下。”哈维突然开口，将布鲁克林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顶着布鲁克林的死亡凝视，哈维并不慌乱，他稍稍整理了一下外套，真诚地说道

“证人肯尼先生所述均为事实，只是在出庭作证前我们对他进行了证人培训。或许是在培训过程中产生了误会，让他误解了我们要求他作假证，进而导致肯尼先生在刚刚的质证环节措辞不恰当。”

“在此我方想法庭及陪审团道歉，使我们的工作不当。”

“对对对。”肯尼先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连忙说道“是这样的，没错，是这样的！”

布鲁克林没理会肯尼，他深深地凝视着哈维，最后伸手隔空点了点他。

“因证人肯尼先生的发言，其所提供的证词将不被采纳，请陪审团忽略肯尼先生作证期间的全部内容。”

布鲁克林一边宣布结果，一边低头在肯尼的名字边做标注。

“至于你，肯尼先生，你该庆幸，这让你免于被受到作伪证的惩罚。”

“雷，把肯尼先生带出去。”

在肯尼被雷带走后，布鲁克林又等了好一会儿，才将临时标注做好，他放下钢笔，抬头说道

“我希望在我的法庭上出现的证人能不受到庭外因素的影响，说出他们内心的想法，说真话，而不是经过所谓证人培训后，加以修饰、加工的话。”

说这话的时候，布鲁克林是看着被告席的。

他发现哈维等人神色如常，并无异样。

哈维甚至探头与杰夫礼·法恩来了个眼神交换，两人同时耸了耸肩。

看起来影响证人证词的昏招似乎并不是这位广播公司代表人的主意。

当然，也不可能是哈维的主意。

布鲁克林从一开始就不认为这是哈维的主意。皮尔森·斯佩克特律师事务所作为纽约律所龙头，不可能走这种臭棋。

他更倾向于这是当事人，也就是广播公司的主意。皮尔森·斯佩克特律师事务所是因雇主执意如此才这么做的。

甚至布鲁克林怀疑哈维根本不知道肯尼是假证人。

杰夫礼与哈维的眼神交换更坚定了布鲁克林的猜测。

但这并不意味着布鲁克林会放过被告方。不管怎么说他们都越线了。

“同时我也希望出现在我的法庭上的律师能专注于庭审本身，而不是想一些歪门邪道。”

布鲁克林不轻不重地警告了一番后，继续说道“因被告方提请证人不利，现在轮到原告举证。”

通常出现这种情况，法官可以选择仍然由被告举证，给被告重新提请其他证据的机会，也可以选择废掉被告一轮举证的机会，转为由原告举证。

布鲁克林选择废掉被告的举证机会，就是在警告他们，不要搞小动作。

“法官阁下。”特朗科起身道“我方提请114号证人出庭作证。”

“114号证人可以证明涉案节目对未成年人的影响有多大。请法庭允许。”

114号证人是原告方后来添加的，这是一位15岁的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