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遂近几日甚是不安,司隶及马腾处本应三日一递消息,今次又至三日之期,却不见有人归来。
又等一日,见仍无音讯,韩遂心中顿时戒备,定是生变!
然而,长安数载以来,多有变故,纵是有事,倒也算不得稀奇。
只是,若不知有何事发生,属实难以妥善应对。
思及此处,韩遂便叫探马再去陇山附近探察,待有确切消息传至,再见机行事,若此次探马仍不能回转,韩遂便有意领兵先行后撤,静观其变。
且说马匹,乃是古代最快的常见交通工具,每日最多可行四百里,若是再多,莫说马匹承受不住,便是骑士亦不能支撑。
况且,即便按照每日四百里此等跑法,两三日后,马匹亦得休养月余才能恢复,故此,无论行军或是探察,一般而言,大约只得每日两三百里,已是极限。
而金城距陇山八百里,六七日当归,今日已是第五日。
眼见夜色如墨,韩遂心神不定,思来想去,暗下决意,若明日午时,仍不见消息,当立时便走,小心为上。
是夜,五更过后,才入卯时,韩遂正自沉睡,忽闻帐外有亲兵来报,言道有一探马归来,身负箭伤,有要事禀报。
韩遂不敢怠慢,赶忙起身,叫探马入帐来见。
未几,便有士卒将探马搀扶进帐中,韩遂一看,只见此人面无血色,风尘仆仆。
若是平日,韩遂自会对其关心一二,以收拢人心,而此时,韩遂着实无闲情为之,急问道:“你为何孤身归来,且是这般模样?关东如今究竟如何?”
那探马勉力答道:“回禀将军,我与几位同袍,尚未抵至陇山,便见有大军自东而来,望之不似马腾之兵,正要探察,却见有一队骑兵杀来。我等人少,又未能及时遁逃,只我一人侥幸脱身。”
韩遂闻言,面色一紧:“有多少人马?”
“远远望去,当在万人以上,因有人追杀,未能细察。”
韩遂听罢,叫此人下去歇息,自在帐中思索:“既不是马寿成,莫非是董卓旧部?不过,若是董卓旧部来此,马寿成当不致全无半点反应才是。”
忽的,韩遂脸色一变:“莫非马寿成已然败走,无法与我传讯?抑或其与旁人勾结,欲对我不利?不管何等情形,以方才探马所言,只恐敌军至多半日便可抵至,已近在眼前!”
无暇再想,韩遂当即下令,叫众兵士起身,速整顿行装辎重,无论是战是逃,先行准备周全总不致出错。
待诸事妥当,已近辰时,韩遂暗思:“来人只有万余兵马,以我兵力,当能一战。平日,我称雄于凉州,倘若未见来者便不战而逃,难免遭人耻笑,日后又如何立足?”
于是,韩遂再令探马向东探察,随时来报。
不多久,有探马归来,回禀道:“自东而来一部兵马,有数千人,俱是骑兵。”
“怎会只有数千人?”韩遂尚在疑惑之时,又接连有士卒来报,西、南、北方皆有兵马前来。
韩遂闻言心下一沉,暗呼一声:“糟了!”,忙下令列阵备战。
四部兵马似缓实急,不至半刻,便近在眼前,于百步之外停住。
韩遂见其并无打出旗号,喝问道:“尔等何人,来此意欲如何?”
蔡瑜无意多言,令人举旗。
只见一面大旗在风中飘扬,上书一个大字——蔡。
蔡?
韩遂心念急转,还正在想,又见三面大旗举起——张、甘、凌。
“你是益州蔡瑜?!”韩遂灵光一现,脱口而出。
话才出口,韩遂便见对方举起弓弩,漫天箭雨自四方而至,宛若铺天盖地,无处可躲,顿时惨叫盈耳。
四旗同举便射,这是蔡瑜等人事前设好之暗号,可惜韩遂不知。
“举盾!向北突围!”韩遂大声疾呼。
思及近十日不得消息之事,其断定马腾必然凶多吉少,为今之计只有向北,若能冲出去,便能逃至张掖、酒泉,天大地大,再图后报。
北方一部乃张辽所领,见韩遂军朝其奔来毫不慌乱,敌进五十步时,叫兵士止射,换持长矛,守紧阵形以拒之,防敌窜逃。
韩遂军虽有盾,无奈四面来箭,防之不及,短短五十步间,数轮箭雨过后,死者、伤者已十去六七,余者仅剩六七千人。
蔡瑜三部见敌军已近张辽部,恐伤及同袍,遂收起弓弩,纵马围杀。
韩遂连声督促士卒猛攻,欲打开缝隙突围而出,不想张辽部严防死守,宁死不退,如铜墙铁壁一般死死挡住前方去路。
见蔡瑜三部杀来,麾下士卒数息之间又倒下许多,韩遂心生绝望,喊道:“蔡使君,我愿降你!”
蔡瑜闻言,叫士卒罢手,将韩遂军残卒围在中间,喝道:“愿降者跪于地上,弃掉兵刃,饶尔等不死。然,韩遂其人祸国殃民,不可饶恕,必杀无疑。”
“你!”韩遂听罢,咬牙切齿,怒吼一声:“诸位随我冲出去,我定有重赏!”
却见,数千人皆已跪下,仍在站立者仅十数人,俱是亲信,遂又对身边一人说道:“彦明,我平日待你不薄,今日我逢大难,你速速救我出去,我必定重赏于你!”
此人二十余岁,颇为雄壮,其闻韩遂之言,说道:“请主公来我马上,坐我身后,我设法冲出重围。”
韩遂立时下马,跳上此人马背,环住其腰。
只见此人纵马疾驰而出,寻一人少之处,左突右冲,竟被其闯了出去。
眼见二人已驰至数十步外,有三人追了上去,正是张辽、甘宁、庞德。
庞德追在最前,疾驰之间便一箭射出,正中前马后腿。
前马腿上中箭,轰然倒地,韩遂二人滚落地上,张辽追上前去,一矛刺死韩遂,那壮汉见此,丢下兵刃,跪倒在地。
张辽、甘宁、庞德见其跪倒,便不再动手,这时,蔡瑜亦赶至,问道:“你为何不降,反欲助韩遂遁逃?”
壮汉答道:“某追随韩遂数载,其待我不薄,故此不得不救。”
蔡瑜颔首,赞道:“尚算忠义。”
赞罢,蔡瑜又问:“你乃何人,可愿降我?”
“某姓阎名行,字彦明,愿降使君。”
“甚好!彦明,你日后便追随于我,自有建功之时。”
韩遂既死,其十余亲信亦降,蔡瑜叫张辽去收拾战场,望着广阔无垠的凉州大地,陷入沉思。
荀攸见此,来问:“马腾、韩遂已死,主公为何不见喜色?”
“公达,马、韩已灭,凉州之地仅剩张横、梁兴、杨秋、侯选、程银、李堪六股贼寇,各只数千人,灭之不难,凉州即将为我所有,河套、陇西尽是肥地,我甚喜之。
然则,去岁天下大旱,今岁亦降雨不多,想来又是大旱无疑。大旱之后必有蝗灾,唉,肥地在握,却又有旱、蝗作怪。
且凉州人少,张掖、酒泉、敦煌太远,我暂无力处置,除此三郡,凉州仅二十余万人口,尚不及我江州一县之地,我心甚忧之。”
荀攸答道:“凉州水脉甚多,陇西有汉水,河套有大河,若再有水车等物用于取水,便是大旱之时,活百万之民亦非难事。
人口之事,或引流民至此,或迁益州之民,一时之间,别无他策。
至于蝗灾,却是最难,若不能解之,便是有水、有地,亦无粮矣。
此乃天数,为之奈何?”
“孔子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人定能胜天。公达,征讨六贼之事我便托付于你,我来设法治蝗,以免成灾。”
击破韩遂,蔡瑜又得降卒数千,马匹被箭射死大半,仅得三千余匹,另有粮草十万余石。
蔡瑜下令收编降卒,原地歇息三日,将死马分而食之,并制成肉干作为干粮,多出者赠与金城县百姓。
三日后,由荀攸、张辽、甘宁领骑兵征讨六贼,蔡瑜、凌操、典韦、阎行几人领降卒携粮草回郿县。
行军途中,蔡瑜命人回江州送信与羊衜,叫其送百名会作水车、翻车、渴乌的工匠来郿县,又命人往武都、陇西、汉阳、金城、武威、安定、北地七郡各县主官处传信,信中言道今夏将有蝗灾,近水者蓄养鸭,离水远者蓄养鸡,将其置于田里啄食幼虫,或可减轻灾害。
蔡瑜又嘱咐前往武威郡之人,叫其告之武威十四县主官,务必要派人向西方三郡传讯,言明此事。
待至郿县时,已是四月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