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

顾不上扑鼻的血腥气，周策僵立在水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果这里不是可以随意更改设定的局域网空间，周策恐怕不会死在凶险的记忆碎片吞噬中，反而会被涌进胸腔的水给呛死。

然而，刚刚经历的那一切，却比任何一次战斗都要来得凶险，虽然没有亲身验证过被吞噬的结局，但周策能够本能地感受到，一旦自己在那场意志的较量中败下阵来，那等待他的绝不是什么美丽的结果。

“呼……刚才……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直到现在，周策都还不知道，他刚刚只是陷入了一场逼真的幻境之中，那片诡异的血色鳞片并没有把他半个身子一口吞掉，黑衣人的研究员们也没有丧失对局域网空间的控制权限，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无上意志子程序投影在周策意识海中的幻觉而已。

只是，周策一旦被这些幻觉打败，放弃了抵抗血色鳞片，那他的自主意识也将被无上意志子程序切割得七零八落，就和老黑的自主意识一样。

其中的凶险，也只有亲身经历这一切的周策，才能体会那种命悬一线的杀局。

他的目光不由看向那条已经失去了大半血肉的金鱼，那双死鱼眼里，依旧带着对生的留恋，让周策都有些怀疑，它到底只是无上意志的分身之一，还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情绪，向着真正的数据生物所转化。

只是，周策可不是十字架老头儿那样的疯狂科学家，在寻找真相和灭绝威胁之间，周策一定会第一时间选择后者。

于是，他便眼睁睁看着那条露出大片鱼骨架的黑色金鱼，大嘴一张一合地，似乎还在努力求饶，可已经失去生机的身体，还是不可逆转地向着虚拟鱼缸底部落去，再也没有漂浮起来的一天，那双始终无神的眼睛，死死盯着周策，似乎在不断诅咒：

“如果知道你会带来这样的结局，那我宁愿苟且地活在那稍纵即逝的七秒钟里……”

“周策……你……你没事了？”

可就在周策看着渐渐下落的鱼骨，怔怔出神的时候，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顿时惊得周策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里的寒芒比最锋利的厨刀还要犀利：

“谁？”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漂浮在他身周的那些金色丝线，也如同严阵以待的士兵一样，纷纷挺起自己的武器，列成整齐的阵列，瞄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也难怪周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刚刚经历的危机还历历在目，而更加诡异的是，周策清楚地认识到，在这个虚拟的鱼缸中，除了他自己，就只有刚刚死不瞑目的无上意志子程序可以开口说话，那么，这个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声音，又来自何人呢？

然而，当他看清那如同打了马赛克的身影时，也不由吃了一惊，不由瞪圆了眼睛，盯着由一片片记忆碎片勉强拼凑起来的人影，目光猛地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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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袭击那条鱼的人……是你？”

一瞬间，周策就豁然开朗，他一直在怀疑，自己已经被血色鳞片困在幻境里，还有谁能够对化作鱼身的无上意志子程序造成致命的伤害？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救了他一条命的人，居然是老黑自己！

“你……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然而，老黑说话的声音却断断续续的，如同一台信号受到干扰的老旧收音机，更让周策心惊的是，他只说了短短的几个字，那些勉强凝聚在一起的记忆碎片就有重新散开的趋势，似乎只要周策轻轻吹一口气，就能把眼前的人影吹散一般。

“老黑！你怎么样？你……你坚持住！”

周策不是一个知恩不报的人，他的声音里，也难得地多了一些惊慌，然而，当他操控着金色丝线，漂到老黑面前的时候，努力张开双臂，却不敢触碰任何一片记忆碎片。

现在的老黑，甚至比碎裂的瓷器还要脆弱，周策不敢想象，一旦自己触碰到了他这勉强维持的身影，会不会让他再度变回那种混沌的状态，甚至对他的自主意识，都会造成巨大的破坏。

“老头儿！现在怎么办？”

束手无策的周策，只能出声求助于一直监控着局域网空间的十字架老头儿，然而，在他耳畔回响着的，却是十字架老头儿有点儿歇斯底里地怒吼：

，

“你杀了他！你杀了他！你知不知道，这样的AI样本，对我们有多么重要？你居然就这么杀了他！”

刺耳的尖叫声令周策痛苦地闭上了一只眼睛，怒气蹭地一下冒了出来，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现在还废什么话！救人要紧！”

“你……”

说到底，黑衣人还不是生命邪教组织，周策的怒吼终于把陷入癫狂的十字架老头儿唤醒，只听一阵拉风箱一般的剧烈喘息声之后，十字架老头儿那恢复了一些冷静，但还是现在极为不悦的声音回答了周策的问题：

“你应该知道怎么才能救他！只要把他的自主意识送回自己的身体，就能自动修复。”

“我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周策真的有点儿抓狂了，可当他看到老黑的记忆碎片正在以一种不可遏制的趋势离散的时候，他只能绞尽脑汁地思索对策，目光猛地向上抬起，盯着头顶的黑暗：

“既然我知道怎么办，那就只有……”

在周策第一次尝试捕捉巨大金鱼的时候，曾因为不熟悉金色丝线的操控，冲出了这个虚拟鱼缸的水面，而他看到的，只有一片黑暗，并无其他，但听十字架老头儿的意思，答案也只有这个了。

，。

“该死的！死马当活马医吧！”

眼看着老黑的自主意识一点点走向消亡，周策也只能赌一把了，可让他束手无策的是，自己的意识可以随时离开这个局域网空间，是因为自己的意识和身体还存在着紧密而无形的联系，可老黑的自主意识连番受创，与身体早已断开了联系，又该如何回到自己的身体内呢？

看着那一片片如同泡沫般即将破碎的记忆碎片，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于是，周策把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一根金色丝线上，缓缓地传到老黑的面前，一点一点接近那些脆弱的记忆碎片，对动作的要求，甚至比医生做手术还要严格。

咔嚓！

可是，就在周策的金色丝线刚刚触碰到第一块记忆碎片的时候，那片不堪重负的记忆碎片就差点决裂，在黑色岩石一般的表面裂开了一个显眼的口子，看上去异常揪心。

而老黑其他的记忆碎片，也似乎受到了波及，齐齐一抖，似乎在强忍着来自灵魂的剧痛，如果不是老黑也拥有着远超常人的意志力，恐怕这第一次亲密接触，就足以判定他的生死存亡。

周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可他操控着金色丝线的速度，却不敢有丝毫停顿，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些濒临崩溃的记忆碎片全部串在一起，稍有差池，老黑或许就无法正常醒过来了！

其中的艰辛，让周策似乎比再度面对血色鳞片的吞噬还有疲惫，但他还得强忍着放弃的冲动，继续努力，终于有惊无险地将老黑的全部记忆碎片，都串在了一根金色丝线上，如同一条扭曲的长龙，盘踞在自己的面前。

“接下来就需要……”

，！

周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些记忆碎片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而他还需要带着它们离开虚拟的鱼缸，回到老黑的身体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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