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在城外。”
苏平谦轻声道。
被衙役拘押着的吕宪坤扯动嘴角,冷笑出声:“所以,你三番两次出城,只是为了引他进入你的圈套,对吗?”
苏平谦摇头道:“是他运气不好罢了。”
倘若黑衣杀手在他前两次出城的时候动手,那么现在死在城外的应该就是他了。
可对方偏偏选在了他第三次出城时动手。
马尾弹三代成功的几率当时太大了,但也不能否认,它同样存在失败的概率,而黑衣杀手的运气不够好,没能碰上它那极小的失败概率。
而这话听在吕宪坤耳朵里,便理解为是,那名杀手很不幸运的掉入了他的圈套。
苏平谦与胡概道别,目送胡概及一众衙役将犯人吕宪坤押往回顺天府的路上。
转身独自一个人走在京城,环顾四周,因为正旦刚过去不久的缘故,街道上,到处张灯结彩,地上撒落着还未来得及清理的鞭炮碎屑。
迎面寒风吹袭而至,苏平谦稍微裹紧了一分披在身上的雪白大氅,眉头紧蹙,不约想起后世历史上记载的小冰河时期。
距离现在,也就只有一百多年。
苏平谦笑了笑,反正又活不了那么久,想这些与其无关的事情,岂不是浪费时间。
“小公子,瞧瞧奴家呀!”
在叫我?
苏平谦闻着声音,向不远处看去,一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站在二楼窗台,满脸欢笑地正朝这边招手。
那是一座青楼,名为“菡青阁”。
在古代,青楼也分为二三四等。首先,一、二等的青楼,名字听上去就较为高雅,通常叫做院、馆、阁,其次,三、四等的名字,室、班、店便不那么好听了。
而面前这座菡青阁,显然更加高级。
“这位小公子,要不要进来坐坐呀,我阁头牌诗雨姑娘可是说今日随缘挑选一位公子陪她共赏美月呢。”
守在菡青楼门外的老鸨打量了一眼苏平谦一身不菲的着装,当即笑脸迎了上去。
闻到老鸨散发出的浓郁胭脂气,苏平谦下意识遮挡住口鼻,摇了摇头,抬眼望着菡青楼,说到底心里还是揣有好奇的。
老鸨觉得少年保守了一些,不再纠缠,转头去招呼其他从这儿路过的男人了。
苏平谦正准备离开,迎面撞来一道眼熟的身影。
“维子?”苏平谦意外道。
张维霎时瞪大了眼睛,好似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随即他又笑了,冲到苏平谦身前,脸上仿佛十分惊喜的样子:“苏平谦,你也来这种地方?”
苏平谦一脸古怪的看着他,心里琢磨着张维这句话。
“也,这么说你经常来这里?”
张维涨红了脸,伸出三根手指,挠头道:“这是第三回。”
好小子,看不出来啊。
外表瞧着老老实实的一家伙,没想到内心居然如此危险。
苏平谦又道:“维子,你来这该不会是……”
张维慌张摇头:“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只是听说今日菡青阁的诗雨姐姐要露面,所以想来看看。”
苏平谦好奇问:“你以前见过她?”
张维点了点头,道:“第一次,是我爹带我来的,那次是我第一次见到诗雨姐姐。后来,我第二次过来,可惜没有再见到诗雨姐姐,这次……我是专程……”
“不用说了,我懂。”苏平谦摆摆手,心道,“你这爹有点东西啊,带你来这种地方。还叫人家姐姐,你爹怕是想让人家做你小妈。”
“你来这里也是为了看诗雨姐姐吗?要不然,我们一起进去吧。”张维说着,情绪有些低落,“不过,这次说不定还是见不着诗雨姐姐。”
“为什么这么说?”
张维略显惊讶,道:“你不知道么,诗雨姐姐很少露面接待客人的,听我爹说,她原本是歌姬出身,所以喜好曲乐,每次接待客人,都需要经过两轮考验。”
“这第一轮,就是要做出一首曲乐,只要被诗雨姐姐身边的丫鬟觉得好,就可以见到诗雨姐姐。而第二轮,当着诗雨姐姐的面儿,做出一首曲乐,谁能打动她,诗雨姐姐便会单独接待那个客人。”
苏平谦道:“你爹会曲乐?”
“我爹他正是因为这个,才带我来到菡青阁,说想带我看看菡青阁的头牌长什么样,只可惜,我爹还是没撑过第二轮。”张维道。
原来如此。
曲乐么,苏平谦倒也曾粗劣涉及。
不过,却是为后世的音乐,不知和此时的曲乐相比,会如何?
苏平谦兴致大起,拍着张维的肩道:“走,我带你去看菡青阁的头牌!”
苏平谦伸手靠在他肩上,两人径直往菡青阁走去。
门外招呼客人的老鸨见到先前那人去而复返,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但凡是客人,在她眼里,都是需要笑脸相迎的主儿。
老鸨笑着提醒道:“两位若是想试着见诗雨姑娘,那得赶快进去喽,已经有客人在做曲乐了。”
“不急,去得早难道就一定能见到吗?”
苏平谦笑了笑,大步向前而去。
……
……
悠然婉转的弦乐之音传入耳中,苏平谦跟随着走在前面的客人进入一处偏厅。
里面聚满了形形色色的客人,他们围坐着,周围有丫鬟、下手盯着秩序,而最前方,站着一个容貌不俗的少女,正在认真倾听下方所奏之乐。
弹奏者是一名白衣公子,容貌俊俏,稍带一缕书生气,端坐在古筝前,全神贯注地投入其中。
一曲奏完,负责审评的那个少女对白衣公子点了点头,开口道:“今日第四位有幸的公子,请进去吧。”
白衣公子翩翩起身,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他朝少女所指的方向而去。
“有些厉害啊。”苏平谦感叹。
张维道:“还行,比起我爹还是差了一点。”
苏平谦对张维的话置若罔闻。
随后,众人里又相继走出几名客人,上前弹唱曲乐,奈何全部以失败告终。
“他们唱得还行吧。”苏平谦嘶了一声,他拿自己与这些被刷下来的人相比,无论唱功还是弹奏方面,不说比他们差,但也相差无几。
“就那些人要是还行,我们这里人人都可以见到诗雨姑娘。”旁边一人说道。
他另外打量了一眼苏平谦,笑道:“这么年轻,你还是算了吧,上去也是真献丑。”
听罢,张维拉了拉苏平谦,说实话,他心里也不觉得苏平谦懂曲乐,毕竟他从未见过苏平谦弹奏。
待会儿,若真像旁人所言,只是上去献丑,不如现在离开,于是,张维小声道:“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苏平谦不置可否。
张维见苏平谦不为所动,只当他是为了自己的愿望,而留在这里,所以继续劝道:“看不到也没关系的,反正还有下次,大不了我请我爹过来。”
“怕什么,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苏平谦道。
说话间,又几名客人失败了,落寞地离去。
看到那些失败的人,张维愈发为苏平谦感到紧张。
“还不走吗,我先上了,让你看看真正的实力。”站在苏平谦旁边的男子自信地走了上去。
面对男子的不屑,苏平谦毫不在意,反而认真的倾听对方的弹奏,听到他认为的美妙处,还会跟着哼两声。
可对方到底弹的是什么,苏平谦完全听不懂。
虽然苏平谦认为男子弹得还不错,但是最终的结果仍旧以失败告场了。
男子回到苏平谦身旁,并未急着离去,似乎等待看他的笑话。
苏平谦耸了耸肩,自然地走上前。
审评的少女看了一眼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公子,不禁多打量了几眼,长得还挺清秀的,可惜太年轻了,过关的希望不大。
苏平谦朝她看去,两道目光撞在一起,少女收回目光,迅速撇过头,脸颊微红,心跳得厉害,她指着古筝等乐器,嗫喏道:“你,还不开始?”
苏平谦一笑,不急不缓道:“我能请一个人来帮我吗?”
少女微微一愣,也是头一次听见这种要求,她犹豫了会儿,到底是答应了苏平谦的请求。
苏平谦来到那个等待看他笑话的男子面前,道:“帮我一个忙,如何?”
男子道:“我为何要帮你。”
苏平谦说道:“其实我觉得你先前弹的不错,可是你失败了,你难道不觉得遗憾,不觉得可惜吗?”
男子迟疑了一会儿,眼里闪过一抹不甘心,道:“觉得可惜又怎么样,已经失败了。”
“不,还没有。”苏平谦坚定说道,“你帮我,我们合作共赢,如何?”
“怎么帮你?”
“你按我说的工尺谱来给我伴奏扬琴,顺便问一句,扬琴,你会吧?”
男子点头。
苏平谦将一种工尺谱告诉男子,等男子彻底记住,他才放心地对审评的少女道:“可以开始了。”
少女早已等得不耐烦,此刻挥了挥手,意思让他们快点,别磨蹭了,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苏平谦示意了一眼男子,对方顿时会意,按照苏平谦说得工尺谱开始奏乐。
“他想做什么?”
少女疑惑不解地望着苏平谦,只见他淡定自若的立在原地,似乎在等待什么。
苏平谦内心默数着一、二、三……
然后,他开口了:
“It"s been a long day without you my friend”
“And I"ll tell you all about it when I see you again”
“We"ve e a long e began”
“Oh I"ll tell you all about it when I see you again”
“When I see you again”
……
这一刻,不论是听得观众还是审评的少女,皆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们听不懂苏平谦唱得是什么,可却不约而同被他的歌声感染。
苏平谦深情地唱着,他之所以选了一首英文歌,是因为在这个场合,若想胜出,单纯挑选后世一些大火的歌,倒不如利用人对新奇的心理,尝试被人认可。
一曲唱毕,偏厅中,仍有沉醉在方才歌声的气氛中,未曾走出来。
审评的少女眨巴着眼睛,到底该不该算少年成功,这种曲乐她还是第一次听,以往评论的话到嘴边,却噎住了。
偏厅里的乐师,对苏平谦所唱的曲乐,同样是捉摸不定,难以评价。
主要还在于,他们从未见过像这样的曲乐,曲搭配着听不懂的词。
“方才所唱,够不够资格入内?”苏平谦道。
少女咬了咬嘴唇,目光在苏平谦三人中来回徘徊,最终开口道:“三位,请进吧。”
围观的群众哗然。
“这样也可以吗,一次性进去三位!”
“那我能不能去寻一位厉害的乐师,让其带我一起通过,进去一睹诗雨姑娘的芳容。”
旁边有人讥笑:“你也得看看人家厉害的乐师乐不乐意搭不搭理你,能一人独享,为何要带上你呢?”
先前说话的男人一脸憋屈,尽管对方嘲讽他,可是这通话在理啊,他无力反驳。
在围观众人的注视下,苏平谦三人走进一处院子。
院子里,已有数人在此等候。
面容俊秀的白衣公子,眉头一挑:“是可以携带朋友进来,但怎么一次性进来三人,你带的朋友有点多了吧。”
白衣公子望着卜廷才,他正是刚才为苏平谦弹奏伴乐的那名男子。
卜廷才当即明意,对方怕是误认为他把苏平谦和张维两个少年带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