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背依土崖，呈放射状面对国道。现代人做事，如果事急，都是走高速公路，国道便清闲了许多。郑行中到山门，山门被一把大铁锁锁了，冷冷清清。其实过去，山门没有被锁，也是看起来冷清，不惹人注意。山门院里的绒仙树开花了，粉红的团花，点缀着树篷，把山门的楼房遮挡得严严实实，从外边看去，还以为山门就是一个绒仙树园。

郑行中绕着山门的外墙，用步子丈量，山门确实不大。也就是三十米过头。围墙很高，墙也厚，攀越几无可能。围墙两头，依着山崖。靠墙处的崖面，切得齐刷刷的，围墙仿佛是镶进了山崖。

郑行中转到了后山，爬上山崖顶部，从这里看山门，一清二楚，楼房用的是磨砂玻璃，看不进去。院子看得很清楚。山门的院子里，仍有几部汽车，怕是等案结了，才能开走。在山门的正中央，郑行中对着看，对，是对着院子的正中央，山崖处似有一条沟，像是什么东西滑了下去。沟不深，一定不是什么大物体。他爬在沟边，伸手摸摸上面光溜的部位，觉得这条沟形成的久了，不是一两年的事。忽然，郑行中发现，沟帮上钳着一件什么东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小心翼翼地爬着，轻轻地把那东西抠出来。擦干净上面的土迹，这是一枚鞋扣，女孩子穿的老样式皮鞋的鞋扣。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地势这么高。他再往前爬一点，看那条沟，从大小上判断，是有人从这里滑了下去，或者是摔了下去。

郑行中拿鞋扣给左君笑看，她是搞技术的，对证物要比普通人敏感，他说：

“笑笑，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左君笑拿过鞋扣，看着，反复地琢磨，她说：

“这是一枚过时的鞋扣，女孩子穿的鞋。不过，现在穿这种鞋的人很少。大概偏远山区的女孩子可能还有穿的。”

“我在山门的后崖顶上发现了这枚鞋扣。”郑行中说。

“听张队说，山门里的人不许出门。应该不是他们之中的某一位吧。”左君笑思索着，回答说。

“我想把这枚鞋扣交给张队。或者能派上什么用场。”郑行中对左君笑说。

左君笑忽然笑了，她说：

“哥，不是什么东西都是证物。个个人都拿东西给警察看，那还不把警察忙死了。案发现场的东西才有用。山门里又没有什么案子，要它有什么用。”

郑行中拿着鞋扣，思索着，觉得自己是不是过度紧张。对什么事都疑神疑鬼的。

左君笑跳了过来，一头钻进了郑行中的怀里，娇嗔说：

“来，哥，抱抱我。你就放松了。”

郑行中一手抱着左君笑，一手拿着鞋扣，盯着思考。不小心一转脸，蹭在左君笑的脸上，他没有吻她，却说：

“笑笑，走，我觉得还是见见张队为好。”

左君笑不乐意了，佯装生气，她说：

“哥，亲我一下，我帮你约张队。”

郑行中把鞋扣放下，抱着左君笑，深情地吻着她。这一亲不打紧，不由重复起过去的故事。永和二丁们都回来吃饭了，这才发现他们误了事。见张浩，他们又不能去，便让他们去寻排挡，自己填饱肚子。

郑行中和左君笑，还是来到了大锅饭。张浩早来了，看他们如胶似漆，掩不住嫉妒，他说：

“以后别在我的面前绕来绕去的，撩得王老五难受。”

“不是给你找了一个嘛，是咱局里的，你自己不主动，能怨谁呢？你看我哥，要多主动，有多主动。你得向他学学。”左君笑骄傲地在炫耀着郑行中。她说：

“你们青梅竹马，多好说呀。我们那个生吧炉子，是凉的，才慢慢生火呢。”张浩也笑了，调侃说。

郑行中和张浩不是很熟，不愿意参加。他一心想着鞋扣的事，急切地等着他们调侃结束。

终于，他们调侃结束，张浩便进入正题。他说：

“什么事？都等不到明天。”

郑行中把鞋扣递给张浩。张浩研究似的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又抬头望着郑行中，说：

“哪儿来的？”

“山门。”郑行中说。

“在山门哪儿发现的？”张浩接着问道。

“山门的土崖上有一条沟，在沟帮上发现了这枚鞋扣。我不知道有没有用处，请你看看。”郑行中说。

张浩仰起头，沉思良久，把鞋扣在手里来回地转动着，说：

“山门的外边，我们反复地侦查过，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崖头的那条沟，我也注意到了，那条沟和山门，到底有什么故事，一时还想不明白。这枚鞋扣，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处。这样吧，先放到我这里，想想再说。”

“我总想着，那里也许发生过什么。村人的土地离崖边很远，可能也不会到崖边去。”郑行中分析说。

“崖上有一个村子，以前案发时有过走访，没有听说他们村近期发生过什么不平常的事情。我准备安排人，拿着这枚鞋扣，去村子里走访，看能不能得到什么线索。”张浩倒是对这只鞋扣有兴趣，他仍然拿在手里看说着。

“山门的人都带回来了吗？”郑行中问道。

“都带回来了。似乎他们还不清楚山门的内幕，大部分都是受害者。也没有放他们走。卓天暂时留置，但是时间也不会太长。其它人都是留居，住在招待所，我们还得管吃管住。”张浩回答。

“要么我去会会他们。”郑行中着急，想冲出去让他们马上就说出他需要的线索。

“啊，不行不行。你以为留居是招待呀，警察自有警察的工作办法。留住他们，就说明还有问题没弄清楚呢。你如果去一搅，就破坏了我们的整个布局。你可千万不要和他们接触。”张浩看着郑行中的猛张飞的脾气又上来了，连忙拦住。他说。

张浩匆匆吃完饭，连夜提审卓天。他没有说话，走到卓天的面前，把手里的塑料袋提着，让卓天看。

塑料袋里的东西，都是警察掌握的证物，这个常识，卓天懂。卓天看见那枚鞋扣，眼睛里不由掠过一丝恐慌。他按住了心跳，佯做毫不在意地说：

“这是什么？我没见过。”

张浩的心里有数了。这个鞋扣是不是证物，他还不知道。他随便找了个塑料袋装了，让卓天看。从卓天的眼神里，他发现了这枚鞋扣不简单，里边一定有秘密。他说：

“我还没有提问呢，你着什么急。”

“不，我确实没有见过这枚鞋扣。”卓天有点慌，他说。

张浩被卓天微小的眼神，打开了心结。他一定知道这枚鞋扣的秘密。一拿出鞋扣，卓天便如此紧张。不用审了，张浩决定，以鞋扣为突破口，揭开山门的秘密。

山门里有七人，不增不减，长久保薪。原名一律作废，在老家叫什么随便，只要是一登上来尉市的征途，便按照山门里的规矩，不许随便称呼。有保安四人，名为天下无敌，即：卓天，尚下，卓无和李敌。除卓天外，他们都不出山门，只是在山门里叫这些名字罢了。女孩子分别是薇儿、琪儿和媚儿。薇儿归李顺所有，其她的都归贾光明。他们的工作就是男人保卫山门，干山门里的琐事，包括做饭、打扫庭院。女孩便是梳妆打扮，等待金主和李顺过来光顾。

早年的山门还不叫山门的时候，这里本就有三间房屋，是村里的公产，离村子太远，无人管理，很是破败。贾光明在尉市当局长的时候，由他调停，让李顺把房产买了。李顺起初不愿意，荒郊野外的，房屋又不好，不知要它有何用处。贾光明诡秘地一笑，他说：

“买了。”

李顺立马明白了。贾光明不光贪财，对女人更贪。尉市的宾馆、会所不少，但是那太扎眼。贾光明又不能把女孩子带回家里。他说：

“好，我安排人好好地装修一下，弄个唱歌的房间。”

“外边不要搞，越烂越好。”贾光明说。

装修好房屋，他们的第一单便出事了。贾光明从歌舞厅带过来一位女孩，原以为是“鸡”。贾光明觉得很随意，在房屋里正脱衣服，谁知道女孩不从，从房屋里逃了出来。怕有影响，贾光明气急败坏地出来就追。女孩子性急，冲上了山崖顶部，她大声地喊道：

“你们给我滚。如果上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贾光明放低嗓音喊着，他说：

“你下来，下来了咱再商量。”

“你滚，滚了我自会走的。”女孩子哭了，她喊着说。

“哎呦，你还是个烈女子，你越烈，我就越欢喜。”贾光明嬉笑着向她靠拢，说。

天上没有月亮，周围也黑，女孩子没有料到，小小山崖，居然高有两丈。她打算从崖顶溜下去，估计不会有太大的伤害。黑影子贾光明离她越来越近。就在贾光明伸手可及的时候，女孩子一声撕心裂肺地呼喊，从崖顶溜了下去。大概是她在空中，被崖面凸出部位绊住了脚，头先着地。崖下的地面不硬，可是她窩住了脖颈，憋闷而死。

贾光明和李顺跑下了山崖，发现不好。贾光明登上了汽车，回身对李顺说：

“就地埋了，没人会知道。明天我就去村里，你把这一片地都买了。”

贾光明说完，扬长而去，留下李顺做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