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灵州停留了一日,大军便又启程。
得了田珍朔方军的陌刀队,李九州斗志昂扬,一路策马向前。
万南山将马鞭一拍,纵马赶上,指着后边的张老头,对李九州说道:“看这老头的样子,他能打仗吗?”
李九州回头一瞥,此时张老头背着一把胡琴,正从腰间取下酒葫芦,美滋滋的泯了一口,一双贼兮兮的眼珠上下转动,东张西望,一副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把他踩在脚底的低三下四的表情,毫无半点行军打仗之人的作风。
“人不可貌相,田公既然让他协助我,定是有其过人之处。”李九州安慰万南山,也安慰自己。
“他的过人之处,怕不会是靠他那胡琴杀敌吧。”万南山口中颇为不屑。
“行了,用人不疑,别再多说了,催促人马加快前进。”
马队、步兵、刀队、弓箭手,一个个满脸灰尘,风尘仆仆,被大西北干燥而严寒的气候折腾得够呛。
“大家走快些,别耽搁了行军。”万南山将马驰到扛着军旗那人身旁,对着人群高呼,虽不是将领,却俨然一副将领模样。
一万大军迎着风沙向着西边进发,比起之前出征南诏,又多了几分风发的意气。
地域开阔,也不知行了几日,隐隐已能看见远处映着“安西”字样的旗帜随风飞扬。
李九州顺着地平线的尽头看了过去,风沙中几个模糊的身影慢慢清晰起来,众人远远望去,几个身穿盔甲的身影朝自己这边缓缓走来,声音顺着疾驰的风声传了过来:“欢迎李将军。”
已到了交河城,安西都护府的府地,高仙芝就在这里。
自龙朔二年之后,吐蕃和大唐反复争夺安西四镇,此处几度易手,变迁经历,饱含风霜。
先前在长安见过,带头的是高仙芝,亲自带人出城来迎。
“一早听说监门将军是李君,我可别提有多高兴了。”高仙芝对李九州颇有好感,这话也不算奉承。
他生怕朝廷又派个宦臣,或是娇滴滴的文官前来监军,反倒碍手碍脚,影响打仗。
得知监军是李九州,高仙芝心中早已宽慰,心想李九州即便不会打仗,但也不至于拖累自己。
李九州人未到跟前,话音先至:“好久不见,不想边关竟如此动乱。”
三言两语难以说清,高仙芝将其迎进城,直接引到了府中。
“高节度使上疏所奏,可真是煞费苦心。”一见面,李九州便有意捅破窗户纸。
高仙芝听出了他话中有话,忙屏退左右。
“说来这黑衣大食也甚是欺人。”高仙芝恨恨说到。
李九州也是严肃说道:“恒罗斯之仇,非报不可!”
他这一来是暗指高仙芝报仇心切,想发设法挑起战事,有意激他一激。
二来也是爱国心切,觉得黑衣大食可恶,一定要给点教训。
高仙芝略显尴尬,高声唤人取茶。
须臾,一个小卒捧着茶盏缓缓进来。
看他是异邦模样,李九州说道:“高节度使之军队,真可谓是各民族联合军。”
高仙芝答道:“李将军有所不知,安西之军,汉人却少,多为西域各国之人。”
那小卒将所捧放到桌上,取了一杯递与李九州,又取了一杯递与高仙芝。
“李将军用茶。”高仙芝端起茶杯,轻泯了一口。
忽的,眼前刀光一闪。
那小卒竟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一跃扑过,刺向高仙芝。
李九州条件反射下,不自觉的高喊了一声:“小心!”
刺至胸前,抵近胸口,高仙芝已伸手紧紧握住匕首,任由那小卒怎么也刺不进半分。
还没等李九州冲过去,高仙芝大喝一声,一掌劈到小卒脑袋,小卒噗通倒地,抖动了几下,便死了。
李九州大惊,素闻高仙芝骁勇善战,没想到能一掌就劈死人,这般神力,不愧猛将之称。
高仙芝恍若无事,见李九州惊愕的表情,便解释道:“想要我命的人不少,这般行刺之事时有发生,已经习以为常了。”
说罢,高喝一声:“来人,将他拖出去。”
李九州站在原地发呆,不知该说什么。
原来,高仙芝虽是一代名将,纵横边疆,对其治下却颇为苛刻,因其本是高句丽人,建功心切,统领安西都护府期间,所用手段颇多,其中有一招:挑唆各个小国矛盾,以达到制衡,防止一家独大。
这招屡试不爽,他却也因此被一些小国怀恨在心,经常派人暗中行刺。
“高公可无恙?”不一会,一个身穿铠甲的人疾步走了进来。
李九州抬头一看,只见这人身形瘦弱,眼睛眨个不停,似是有眼疾,却散发着一股神威,相貌虽不佳,气质却出众。
那人也看向了李九州,犹豫着问道:“这位莫非就是监门将军?”
行军作战之人,个个都是好汉,李九州不敢轻视,说道:“鄙人李九州。”
那人深深一辑:“封常清见过李将军。”
李九州心想,原来这人便是安西副大都护封常清,怎的相貌却如此平庸,跟高仙芝的高大俊美起来,真是天差地别。
传闻高仙芝每次出兵时,都要带数十名侍从,且衣裳鲜艳漂亮。
封常清因而感慨发奋,投书请求担任侍从,但高仙芝瞧不上他的外貌,没有接纳他。
结果封常清第二天又再次投书,高仙芝对他说:“我要求的侍从已经够了,你为何还要再来?”
封常清发怒说:“我仰慕您的高义,愿意侍奉您,所以没人介绍自己来了,您为什么一定要拒绝呢?以貌取人,恐怕会失去像子羽那样的人,您还是考虑一下吧。”
高仙芝还是没接纳他,他就每天到门口来等候,高仙芝没办法,就接纳他为侍从。
这段传闻,不知是真是假,但也足以看出封常清的为人,李九州也甚是钦佩。
此时的封常清已是安西副大都护,李九州便不敢怠慢,将他与高仙芝同视,两人都是大唐名将,跟两人相比,在沙场之上,自己不过是个小学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