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飞刀刺进皮肉之中,剧烈的疼痛蔓延全身。他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燕回、至高殿、女人皇帝临死前的眼神,那是一个终日愧疚的人获得了解脱。
周边热浪滚滚,惨叫声不断,但疼痛隔绝了一切,他对外界的感知极其迟钝。
至少我不用活下来背负罪过!他心里这样想着。
刀尖造成的痛苦,唤醒了那一粒压抑已久的种子。
刺痛的感觉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难以承受的灼烧感,炙热的火焰在他体内冲撞,遍及皮肤,寻到了身上的疤痕。
那些奇异团的伤疤正在猛烈地灼烧之后全消失了,连同束缚之力也消失了。
他翻了个身,吐出了口气,自由的感觉席卷全身。他抚着胸膛,摸向伤疤,却只摸到光滑的皮肤。它们不见了,没了伤疤,没了束缚,自己可以动了。
他打算起身,肋部的剧痛传来,飞刀依然插在原处。这竟然是至高殿所用的飞刀,他颇为讶异地将其拔出来。
他挣扎着起身,发现身处熊熊大火之中。皇帝的尸体就在他面前,双目圆睁,与他对视。
忽然左侧有人大喊,吸引了他的目光。
只见女人抬起手,火焰喷向趴在地上的公主,掠过她的头发和面庞,激起一连串惨叫。
女人熄灭了手中的火焰,跌跌撞撞地走过去,鲜血不断地淌过脸颊。“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千刀万剐,我要”
长戟从女人背后猛,戳穿了前胸。她仰着身子,嘴里血如泉涌。愣了片刻,她扭过头,看到了小趾。“夫君。”
她深情地笑了笑,露出血红的牙齿。小趾手中长戟猛地一转,女人眼里的生命之光暗淡了下去。
公主拼尽全力站起身,惨叫声越发凄厉,双手胡乱拍打着脸上的火焰。
“公主”他走过去,可对方吓得退开了。
她哭喊着冲进浓烟。
他追上前去,却处处装上火墙,又被满地的尸体绊倒。
惨叫声从远处传来,公主仍然在失去理智地乱窜。他看到一具侍卫的尸体,被割喉毙命,小趾愣在原地。
他们来了,计划开始了!
他捡起长剑,循着惨叫声往前跑,每个转角处都发现了尸体,地面已经变得血迹斑斑。
很快,打斗的声响和痛苦的呼号声越来越近。原先潜伏于暗处的天孙奴隶,已经开始了暗杀计划。
阴影中走出一个奴隶,他一剑刺穿了婢女后背,又冲他而来。
小趾举起剑,用天孙王国的语言说:“皇帝已经解决了,我奉命去抓他妹妹。”
奴隶一愣,手里的剑稍稍放低。小趾的剑尖掠过对付的铁刃,捅进眼窝,穿透脑袋。
尸体越来越多,小趾也只能干掉拦路的人,没有时间去救被人。
劈砍挑刺的感觉是那么熟悉和愉快,瞬间找回了在至高殿受训多年的记忆。自己不再是奴隶了,他是至高殿的兄弟!自由的感觉令他欣喜若狂,不禁加速飞奔。
他走到一名身着将军盔甲的尸体前,此人还在挣扎。“看见公主了吗?”
“周趾将军,是你吗?”军官嘶声说道,“我在影卫军,见过你”
“是我!你是?”
“纪炎。”他咳出的鲜血沾满了下巴。
“你的伤我没办法”
“别管我,去寝宫找她东边。”纪炎的眼睛渐渐失去身材,嘴角却露出微笑,“转告她”
“兄弟?”
纪炎的微笑消失了,五官松弛,毫无生机。
梁州城内火光冲天,港口挤满了天孙王国的战船,不止一千艘,无数士兵涌上码头。街上看不到梁国禁卫军的身影,全是奴隶军的人,梁州今夜必定沦陷!
小趾来到皇宫东侧,几具尸体躺在树下。前方传来打斗声,还有异族语言的喊骂声。
他冲了进去,发现一个奴隶军正在对付一个人高马大、遍体文身的女人。
女人长矛飞旋,鲜血四射,一个奴隶军已经倒地,另一人鲁莽地向前突刺,女人挥矛刺穿了对手的腿,然后迅速闪开,不给其余两人夹击的机会。
他走到受伤的奴隶军身边,一剑抹了脖子,又刺向另一人的后背。
“你是谁?”长矛女人问道。
“至高殿的人,来找公主殿下。”他回答。
“你没有披斗篷。”她怀疑地眯起眼睛。
“周趾将军?”瘦高的少年走上前盯着他,“你是周趾将军吗?”
“是我。”他说。
长矛女人仍未打消疑虑,但是长矛放低了一些。“这地方到处都是谎言,别轻信他人。”
“公主在不在这里?”
“她不在这里,我是岳州冼天佑的外孙,这位是格桑,公主的朋友。”
“我是使者。”格桑强调。
“陛下遇刺,皇后和皇子们都死了。公主逃了出来,但身受重伤。”
格桑惊怒交加,急忙问道:“受伤了?怎么受得伤?”
“被火烧了。那刺客有操纵火焰的力量。”
格桑扬起长矛:“刺客在哪儿?”
“被我亲手杀死了。现在没时间细说。大量敌军已经登陆,都城很快沦陷。”他环顾空荡荡的寝宫,知道公主肯定不在这。“我们得走了,你们跟我去至高殿。”
“不能丢下女王。”格桑说。
“如果还不走,你们也死定了。”他指了指少年手里的长剑,“你会使吗?”
少年抓紧剑柄,点了点头。
“下次帮人,别在旁边干站着。”
小趾已经跑向庭院,啸寒跟了上去。
它们钻进一条迷宫般的隧道,脚下污水横流,啸寒每走一步都犯呕。
“你当时在场,看见刺客了吗?”格桑说道。
“是一个天孙王国的女人,我不知道她的名字。”隧道里忽然传来一声短促的叫喊。
小趾弓着腰向前走去,双脚浸在污水中,声音清晰多了。
有两个男人,“我他妈的可不想在这过夜。”有人粗声粗气地说道,带着几分绝望。
“那就去外面透透气吧,顺便交几个新朋友。”
对方沉默片刻,闷闷不乐地抱怨。“那也比钻进屎尿坑里强。”
小趾走出转角,蹲在隧道的两个男人齐齐瞪着他。
“你他妈的什么人?”大个子问。
“至高殿的人。”
“放屁,你的骨牌呢?斗篷呢?”他咆哮着,扬起棍子走了过来。
小趾的剑尖不知何时抵住他的下巴,他顿时僵住了。
“可以证明了吗?”小趾问。
“别,别生气,我们就是俩老实人,找地方避难而已。”
“是吗?”小趾歪着头,端详着大个子,“你们俩老实?过去为独眼老七收钱的时候一个叫黑熊,一个叫贼猫,对不对?”
小个子吓得一缩,眯起眼睛问道:“我们再也不敢了,而且我们很久没干那种勾当了。”
“独眼的外号就是我送的,我记得那天夜里你俩也在。”
“周趾”那人的声音极小,带着震惊与恐惧。
贼猫咽着口水,往背后瞟了一眼。“好好久不见,兄弟。”
他做梦都想着有机会报仇,挨过的打,被抢走的东西,所有的仇都要报。
“听我说兄弟,那天夜里我们没抓到你,独眼怪罪我们。我们被迫离开了燕州城逃到这,这么多年过得跟个叫花子没两样。”
“我们要去码头那边,你们可以跟来,敢动邪心思,你们死定了,懂吗?”
他们在污水里跋涉了多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通往码头出口。
小趾张望着看了看码头处,天孙王国的船挤满了港口,还有许多没有靠岸的大船,士兵们蜂拥而出。
“我来开路如何?”贼猫自告奋勇。
“为什么你要开路?”黑熊问。
“因为殿后的人,背上很可能挨一箭。”小趾说。
“你们两个告诉我,梁州至高殿的位置在哪?”小趾拔出了剑。
二人对视了一眼,贼猫说道:“六殿都搬到了梁州附近,至高殿在西边二十里的山里。”
众人钻了出去,躲在港口的一堆大石头后面。
他足尖轻点,从一块岩石跃到另一块。
“别丢下我们啊,兄弟。”黑熊嚷叫道。
“那就快点。”他双手抓住黑熊的肩,将其拉回石头后面。
“当”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击中了黑熊刚才的地方。
“那是什么?”黑熊喘着粗气问。
“弩箭。我们被发现了。”
黑熊带着哭腔喊道,“那怎么办?”
小趾看见距离最近的穿透上挂了一盏灯,灯光勾勒出一辆弩车,旁边有不少人影晃动,他们正悠闲地操作着绞盘。看来对方只是无聊,拿人练手。这些人是自由人,并不是奴隶军。
“我们运气不错。”小趾说了一句,然后站起身,双臂扬起。
大个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往前走。”小趾命令道。
“什么?”
“快跑!”只听“啪”的一声,对方松开了绞盘,弩箭疾射而出。小趾原地不动,等心脏跳动两下,双膝一沉,弩箭射进了石堆中。
船上响起一片惊呼,也有人喝彩,显然他们很喜欢这种消遣。
小趾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缓步走向海岸。
抵达岸上之前,他又被迫多了三箭。弩箭不是弓箭,这帮人的技术远远不如那帮训练有素的奴隶。
船头聚集了好多人,都是来看热闹的。
小趾双手举起,用天孙王国的语言大喊:“尽情地笑吧,垃圾们!你们都会死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