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清站在厨房里的北阳台上往楼下看,琪琪站在刘秀清的身后问:“姥姥,大宽和平平来了吗?”
刘秀清没有转身,继续看着窗外,对身后的琪琪说:“来了,一会儿就上楼了。”
坐在餐桌旁边的何兵和田牧野站了起来。
何兵问刘秀清:“妈,你看到高达山的车了?”
“看到了,大宽和平平都下车了,兰兰领着他俩进楼道了。”刘秀清转过身,拉着琪琪的手走出厨房,站在门口等着。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何玉林,听到高达山他们来了,关了电视,乐呵呵地对琪琪说:“琪琪,从吃早饭你就盼着大宽和平平快点来,现在他们来了,赶紧把那两双小拖鞋摆好。”
“都摆好了,是我姥姥给摆好了。”
今天是大年初三,高达山一家四口到何玉林家拜年。何兵一家三口来得早,初二上午就来了,虽然自己家离父母家很近,何兵带着琪琪,昨天晚上还是住在父母家,只有田牧野回自己家住的,早晨起来又赶过来吃早饭。
刘秀清站在门口等着给高达山一家开门,琪琪站在刘秀清的身后,盯着门铃的小喇叭,笑容提前锁在了兴奋的脸上。门铃刚响起,刘秀清马上打开门锁,向外慢慢推门,最先出现在刘秀清眼前的是平平的笑脸:“奶奶过年好。”
“平平过年好,快进屋。”刘秀清笑眯眯地摸一下平平的小脸蛋,身体向后退了一步,平平已经从刘秀清的身边绕了进来,拉着琪琪的手:“琪琪姐姐过年好”
琪琪高兴地说:“平平过年好,快脱鞋,这双粉色有蝴蝶的拖鞋是你的。”
大宽跟在平平的后面进来,一本正经地给刘秀清弯腰行礼:“奶奶过年好。”
刘秀清摸着大宽的脸蛋,笑眯眯地说:“大宽过年好。”
“琪琪姐姐过年好。”
“大宽过年好,这双红色有小老虎的拖鞋是你的。”琪琪先帮平平拽下棉鞋,又帮大宽拽下棉鞋,一手拉着平平一手拉着大宽,跑到客厅去了。
整个门厅让出来了,高达山和张兰兰进屋,然后把门关上。
高达山给刘秀清拜年:“何大娘过年好。”
张兰兰给刘秀清拜年:“刘姨过年好。”
刘秀清笑着说:“你们过年好。”
何兵站在刘秀清的身边,笑着说:“你俩还是各叫各的。”
田牧野从高达山手中接过礼品:“咱们短信拜过年了,不用再拜年了。”
张兰兰脱下羽绒服,换了拖鞋,来到客厅,看到平平坐在何玉林的腿上,还是先给何玉林拜年:“何叔过年好。”
高达山跟着给何玉林拜年:“何大爷过年好。”
何玉林笑着说:“好,好,大家都好。”
张兰兰才问平平:“平平,你给爷爷拜年了吗?”
平平举起红包,高兴地说:“拜年了,爷爷给的红包。”
张兰兰又问平平:“是谁帮你脱的羽绒服和棉裤啊?”
平平美滋滋地搂住何玉林的脖子:“是爷爷帮我脱的。”
“妈妈,我自己脱的羽绒服,琪琪姐姐帮我拽的棉裤。”大宽抢着告诉张兰兰。
“好,妈妈知道了。”张兰兰走到沙发前,拿起大宽和平平的棉裤和羽绒服,叠好放在沙发的一角,对平平和大宽说:“平平、大宽,你俩还没有给何姨和姨夫拜年吧?”
平平从何玉林的腿上下来,笑眯眯地给何兵拜年:“何姨过年好。”又笑眯眯地给田牧野拜年:“姨夫过年好。”
大宽弯腰给何兵行了个礼:“何姨过年好。”又弯腰给田牧野行了个礼:“姨夫过年好。”
何兵拿了两个红包,递给平平一个红包:“笑眯眯的小可爱。”递给大宽一个红包:“小大人似的,太好玩了。”
大宽和平平同时说:“谢谢何姨。”
张兰兰拿出一个红包递给琪琪:“这是张姨给你的红包。”
田牧野对琪琪说:“琪琪,先给张姨和姨夫拜年,然后再跟大宽和平平玩。”
琪琪有点不好意思:“忘了给张姨和姨夫拜年了。”然后大声对张兰兰说:“张姨过年好。”又大声对高达山说:“姨夫过年好。”接过张兰兰的红包:“谢谢张姨。”转过身举着红包对大宽和平平说:“我也收到红包了。”
大人们坐在客厅里聊天,孩子们在客厅里玩耍。
何玉林的房子也是三室两厅的房子,跟张兰兰父亲张振华的房子大小布局一样,都是离休前最后一次福利分房所得。因为不是电梯房,张兰兰父亲张振华选了一楼的房子,而何玉林却选了五楼的房子。
刘秀清喜欢家里一年四季都能见到阳光,她还喜欢养花,家里有大大小小三十几盆花,仅在客厅里南侧阳台上就有二十几盆花。阳光穿过落地玻璃窗洒在花丛里,花有了足够的营养,虽然是冬季,竟也相互争艳。
三个孩子玩耍得高兴,免不了在厅里又跑又跳。田牧野有了一个主意,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招呼琪琪:“琪琪,你领着弟弟和妹妹到爸爸这里来。”琪琪拉着大宽和平平的手来到田牧野身边,田牧野对三个孩子说:“咱们做个游戏好不好?”
三个孩子拖着童声一起说:“好。”
田牧野指着阳光下的花丛说:“你们三个都背过诗词,今天咱们就比一比,诗里有‘花’字的诗句,这可是你们的强项哟。我说开始,你们开始抢答,说对了,大家鼓掌奖励。”田牧野先拍了两下手,然后问三个孩子:“可以开始了吗?”
三个孩子又一起说:“可以。”大宽的声音最大。
田牧野说:“开始。”
大宽张口便说:“黄四娘家花满蹊,”大宽只说了上句没接着说下句,琪琪和平平却大声说出了下一句:“千朵万朵压枝低。”琪琪和平平没听见大宽接着往下说,也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往下说,两人都盯着大宽看,这是怎么个意思呀?
大宽抿着嘴,眼光掠过花丛看向窗外。
平平想怼大宽几句,因为在何爷爷家作客便忍住了。平平回头看向张兰兰,满脸憋屈:“妈妈,你看哥哥得意的样子。”
张兰兰和何兵相互看了一眼,紧闭着嘴差点笑出声来。何兵走到大宽的对面,双手轻轻拍着大宽的脸蛋,忍不住笑了:“呵呵呵,得意洋洋的小模样,你怎么这么逗人乐呢。”
大宽从窗外收回眼光,看着何兵说:“还没鼓掌呢!”
何兵第一个开始鼓掌,大家全跟着鼓掌,大宽仰起头得意的笑了,露出了洁白的童牙。
琪琪也来到大宽的对面,盯着大宽认真地说:“大宽,你刚才的表情太酷了,简直是我的偶像。”琪琪只比大宽大一岁,但已经是小学生了,而大宽还在幼儿园里上大班,对社会上的一些时髦词汇还不能准确理解,天真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琪琪,想知道答案。
琪琪笑眯眯地对大宽说:“你就像个大明星。”
大宽认真地对琪琪说:“琪琪姐姐,老师说平平上台表演时放松,我上台表演时紧张,我不是大明星。”
田牧野微笑着说:“今天我们不评选明星,说对了大家鼓掌奖励。我们改变一下规则,大家都可以参加,每人抢答一次,说出一首完整的诗也行,说出其中的两句也可以。咱们总共九个人,谁要知道九首以上带花字的诗,谁就可以最后抢答。”田牧野看了一眼何兵,友好提醒:“只知道一两首诗的人,抓紧抢答。”
田牧野环视一下大家,大家似乎都做好了准备:“开始。”
张兰兰马上举手,四周看了一下,笑着说:“哎呀,我还真是第一个抢着了。”然后清了清嗓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高达山伸出右手与平平击掌庆祝,平平高兴地大喊:“好。”
高达山跟平平击掌后,右手停在原处没动,等着大宽来击掌。大宽伸着手掌朝高达山跑过来,用劲跟高达山击掌,啪的一声后,大宽举起双手蹦起来大叫:“耶!”
掌声过后,张兰兰笑着说:“我只想起这一句啊,让别人先说了,我就惨了。”然后走到大宽身边,叮嘱大宽:“高兴的时候,可以大声笑,大声说话,但是不要在客厅里蹦跳,影响楼下的邻居休息。”
田牧野没有给大家留过多的间隙时间,又微笑着说:“开始。”
何兵举手:“我来。”没做铺垫,直接咏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琪琪非常兴奋:“妈妈好棒!”
田牧野带头鼓起了掌。掌声过后,何兵问大宽:“大宽,刚才你们说的千朵万朵的怎么说来?”
大宽大声朗诵杜甫的《江畔独步寻花·其六:“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对了,我是听了千朵万朵压枝低,才想起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何兵轻拍着自己的胸脯:“继续吧,继续吧。”
田牧野微笑着说:“开始。”
刘秀清笑着说:“该轮到我了吧?”
何玉林喝了一口茶水,笑着对刘秀清说:“哈哈哈,是该轮到你了,如果让别人先说了,你那故事还不好意思讲了。”
何兵笑眯眯地问刘秀清:“妈,你还有好听的故事没跟我讲过?”
琪琪着急地催刘秀清:“姥姥,你快点讲,快点讲啊。”
刘秀清笑着说:“哈哈哈,我还是先说诗吧。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何兵的掌声最响亮,期盼的眼神看着刘秀清,想听妈妈诗句背后的感人故事。何兵相信,故事一定是让人感动的,要不然爸爸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
刘秀清不好意思地说:“还是让你爸爸说吧。”
何玉林痛快地答应:“行,那就我来说。”然后看着何兵说:“那是一年过年,我在部队接到你妈来的一封信,接到信的那一天跟今天一样,也是大年初三上午。信里说了家里和工作的情况,还讲了一件高兴的事。”何玉林微笑着端起茶杯,慢慢喝茶水。
何兵急着听,催促何玉林:“爸,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吧。”
何玉林接着回忆美好的过往:“过年前,你妈她们单位开团拜会,在有奖猜谜环节,其中有个谜面是年终算总账,谜底是打一句诗,让你妈给猜着了。”
何兵笑眯眯地说:“花落知多少。”
“对,就是花落知多少。你妈非常高兴,写信把这件事告诉了我,我看了信,也非常高兴,并且高兴了很长时间。我常年不在家,你妈在家带着你哥,生活压力全都压在你妈一个人身上,但是你妈特别乐观,遇到一点儿高兴的事,就能高兴很长时间。”
何兵清楚当年爸爸不在身边,妈妈一个人带着哥哥生活。在那个物资紧缺的年代,人们为填饱肚子而奔波,娱乐方面极度匮乏,猜对一个谜底,亦或还得到了一个小小的奖品,便能为此高兴很长时间。何兵想不到的是,爸爸和妈妈把生活赐予他们的点滴幸福都与对方分享,爸爸妈妈不但分享了幸福,更是享受分享的的过程,那是幸福之中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