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格里拉酒店西餐厅，方艺和陈静姝在吃饭。

陈静姝问方艺：“光明中学的那套房子卖了吗？”

方艺说：“卖了。”

陈静姝抿着嘴笑了：“这就对啦，我说你怎么主动请我吃饭了呢，原来把房子卖了，在那住了三年，还把这顿饭钱赚出来了。”

方艺美滋滋地对陈静姝说：“是一不小心，不但把今天这顿饭钱赚出来了，像今天这顿饭，还能吃好多顿。”

陈静姝把头转到一旁，一脸玩味的表情。陈静姝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新鲜果汁，然后故弄玄虚地说：“看你现在美滋滋的样子，三年前的今天，把你愁成什么样子了？我都不忍心给你拍照，如果有照片的话，让你自己看看，三年前的你，比现在的你还要大三岁呢。”陈静姝又低下头抿着嘴笑了。

方艺盯着陈静姝依旧漂亮的酒窝，撇撇嘴，对陈静姝的挖苦表示了不屑：“嘁，来回差六岁呢，有你说的那么玄乎吗？”方艺又笑眯眯地对陈静姝说：“静姝，我星期天回我妈家，在院里看见张姨了，张姨说我越来越年轻了，呵呵呵。”方艺捂着嘴笑。

陈静姝也捂着嘴笑，然后问方艺：“我妈有三年多没有见到你了吧？我刚才说的，你比三年前年轻，对不对？”不用方艺回答，陈静姝微笑着叹了一口气：“哎呀，生活终于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你爸你妈也搬回到院里去住了，他们又能天天见到老邻居老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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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达山走进香格里拉酒店大厅，向东进微笑着站在高达山的面前。向东进看起来变了，衣着和发型都跟往日不同。向东进平日里，着装大众化，没有什么特点，春天和秋天，都是半高跟皮鞋，休闲裤，夹克衫，头发自然地向后梳，在脑后扎一个辫子。今天，向东进穿了一双黑色高跟皮鞋，一条浅灰色西裤，一件桔色圆领薄羊绒衫，羊绒衫的领口偏大，露出脖颈上的一根金项链，米色的半长款风衣没有系扣。向东进做了新头型，头发呈波浪状，画了淡妆，还有淡淡的香水味。一通精心地捯饬，向东进比平时时尚了许多，但与本尊并不搭。向东进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孤傲，也没有达到她想要的时尚大方，自己的特点没有了，反而成了市井里的一个普通女人。

高达山看着向东进笑了。

“笑什么呢？”向东进给了高达山一个媚眼。

向东进的媚眼有个性，霸道有余，妩媚不足。高达山感觉身上有点儿冷，差点哆嗦，脸上还保持着笑容：“这个地方好找。”

向东进的媚眼里只剩下霸道了：“说的不是心里话！”

高达山也恢复了常态，用他擅长的调侃语气问向东进：“真想听心里话？”

向东进微笑着点点头，尽量保持温文尔雅的样子。

高达山嬉笑着说：“我都饿了，赶紧吃饭去呀。”

方艺先是抿着嘴笑了，然后对陈静姝说：“我跟你说个糗事啊。”

糗事有意思啊，陈静姝马上来了兴趣，催促方艺：“快说说，什么糗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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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艺笑了笑说：“我送伍扬去学校报到那天，见到伍扬的一个小学同学，也考到了屏海学院，跟伍扬不是一个专业，也是他妈妈送他到学校报到。中午的时候，我们四个人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陈静姝笑眯眯地问方艺：“吃饭的时候，出糗事了？”

方艺捂着嘴笑了，然后告诉陈静姝：“不是，是刚见面的时候，我和那个同学的妈妈都特别尴尬。”

陈静姝知道，伍扬上小学的时候，经常跟同学打架，方艺没少拧伍扬的屁股。陈静姝突然明白了，笑眯眯地问方艺：“伍扬上小学的时候，经常和那个同学打架吧？”

方艺点点头说：“对，伍扬的同学叫刘嘉豪，伍扬和刘嘉豪总在一起玩闹，两个人闹急眼了就打架。伍扬和刘嘉豪每次打完架，两个人回家都得挨揍，但这不是我跟刘嘉豪妈妈尴尬的原因。”

陈静姝笑眯眯地看着方艺，没再提问，静听下文。

方艺接着说：“小学毕业以后，伍扬跟刘嘉豪就分开了，分别上了两个初中。碰巧的是，伍扬择校去了光明中学滨东校区高中部，刘嘉豪也择校去了光明中学滨东校区高中部。伍扬和刘嘉豪虽然不在一个班，但是课间的时候，两个人总往一起凑。我告诉伍扬，不要跟刘嘉豪一起玩，免得刘嘉豪把伍扬带坏了，还请伍扬的班主任看住伍扬，不让伍扬去找刘嘉豪玩。实际上，刘嘉豪的妈妈也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方艺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说：“我跟刘嘉豪的妈妈已经六年没有见面了，突然一见面，两个人都挺尴尬，两个人都清楚对方想过什么，做过什么。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我跟刘嘉豪的妈妈，虽然没有把事情说开，但是我们两个都感慨，成年人的思维，有时候比小孩的思维还幼稚。”

高达山在点餐。向东进劝高达山：“够吃就行，不要浪费，不够吃的话，还可以再点。”今天晚上，温文尔雅是向东进必须完成的项目，相对于妩媚来说，温文尔雅的挑战难度对向东进更小一些。

高达山点完餐，开始跟向东进道歉：“向医生，对不起，今天我才知道，我的搭档没有收赵医生的学费，我的搭档还真给我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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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东进笑了笑说：“你这哪是跟我道歉啊，是在表扬你自己。”向东进想跟高达山完美配合，让今天晚上的饭局像约会一样美丽。

高达山心里一惊，向东进并不是铁板一块，也会聊天啊。高达山得意地说：“向医生，你还不了解我吗，我这个人，一直与人为善，有点自吹自擂的毛病，那都不碍别人什么事。”

向东进仰着脸跟高达山斗嘴：“那你还收我两千七百块钱呢。”

高达山有点兴奋，今天晚上有对手了。高达山质问向东进：“向医生，我得跟你掰扯掰扯，你是我的医生，我理应对你点头哈腰、客客气气，每次找你看病，至少得给你带瓶饮料，哈哈哈，你也知道，我做不到那样。但是我至少是尊敬你的，你不把我逼急眼了，我能直接叫你向东进吗？我更不能收你的两千七百块钱。”向东进只是笑了一下，没找到合适的话跟高达山斗嘴。在高达山这种博导级别的斗嘴大师面前，向东进两个回合就败下阵来是必然的结果。高达山继续找话题跟向东进调侃：“向医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没有收赵医生的学费，怎么今天才找我算账啊？噢，不是算账，是执行。”

向东进微笑着地看了高达山一会儿，才告诉高达山：“安朗跟她爸爸去上海上学了，我才有时间找你算账。”

向东进的回答让高达山有些意外，安朗跟着安志邦去上海了。高达山先是皱着眉头说：“我在醒河村待了一个星期，昨天晚上才回来，你早点儿跟我说啊，我也好去看看安朗。”高达山又问向东进：“安朗跟他爸爸一起生活，还适应吗？”

向东进明白高达山的另一层意思，安朗跟苏菲亚一起生活能适应吗？向东进给高达山作了简短的解释：“安志邦在非洲跟他的助手苏菲亚结婚了，苏菲亚是毛里求斯人，医学硕士，懂一些汉语。现在家里请了一个保姆，照顾安朗和两岁的小弟弟。”

陈静姝在方艺眼前晃晃手，微笑着说：“走神了。”然后问方艺：“是不是想伍扬了？想伍扬了，就去屏海看看伍扬呗，反正开车三个多小时就到了。”

方艺把眼神从餐厅的另一侧收了回来，点点头说：“是有点想，过几天就是国庆节了，伍扬就回来了，我就不特意去了。”方艺笑了笑，告诉陈静姝：“呵呵呵，到屏海市乡合区的高速公路还没开通呢，国庆节那天才正式开通。”

陈静姝也笑了笑说：“我看了一眼电视新闻，没仔细听，以为已经开通了呢。”陈静姝问方艺：“你送伍扬上学的时候，还是从屏海市区绕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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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艺告诉陈静姝：“我和伍扬是坐火车去的。大修到乡合的火车通了，乡合火车站离屏海学院乡合校区不远，离我们在乡合的房子也不远。忘了告诉你了，伍扬刚接到屏海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我公公婆婆就搬到乡合去住了，我们下了火车，直接到我公公婆婆那去了，第二天才去屏海学院报到。”

陈静姝笑眯眯地说：“伍扬倒是开心了，星期六、星期天可以回爷爷奶奶家，跟在家没什么区别。”

方艺微笑着说：“伍扬确实挺高兴的。”

陈静姝叹了一口气，对方艺说：“伍扬超了本科线十九分呢，如果不学工程管理专业，也能上大修的几个大学，大修的那几个大学还没有工程管理专业，没办法，才得去屏海上学。”陈静姝又凑近方艺，小声问：“是不是高达山给伍扬选的专业啊？”

方艺快速瞥了一眼坐在餐厅另一侧的高达山。

方艺微笑着跟陈静姝解释：“是伍扬自己选的工程管理专业。关于伍扬选专业的事情，我和伍凯利专门跟伍扬聊过几次，伍扬一直坚持选工程管理专业，伍扬对工程管理专业也有基本的认识。我和伍凯利也认为伍扬的性格适合在工程部门工作，就支持伍扬学习工程管理专业。”

陈静姝突然神秘地对方艺说：“听楠姐说，高达山讲课特别厉害，就是收费贵点，一次课一千块钱。”

方艺不解地问陈静姝：“楠姐怎么知道高达山讲课呀？”

陈静姝说：“我没问过楠姐，她怎么知道高达山讲课。但楠姐说了，虽然一次课一千块钱，没有熟人介绍，高达山还不给讲呢。”陈静姝开始求方艺：“大班，你跟高达山说说，让他给百卉讲几次课，我肯花几千块钱。”

方艺有些无语，事情传来传去就走样了。方艺也不想替高达山解释，只是对陈静姝说实情：“高达山只给他们公司员工的小孩讲课，也只限于小学三年级到初中二年级的学生，并且不收钱。百卉已经上高三了，高达山给百卉讲不了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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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静姝满脸诧异，疑惑地问方艺：“高达山真的免费给学生讲课，一分钱也不收？”

方艺笑了笑，反问陈静姝：“你认为高达山差钱吗？”

陈静姝眯缝着眼睛苦笑，跟方艺抱怨：“你们有钱人的生活，我们没钱人不懂。”然后命令方艺：“买单吧，剩下的我打包，你别跟没钱人抢啊。”

向东进切了一小块牛排放在高达山的盘里。高达山用叉子叉起牛排放进嘴里，对向东进说：“向医生，你也吃啊。”

向东进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高达山。

方艺又朝高达山瞄了一眼，跟陈静姝走出西餐厅。方艺心里嘲笑高达山：“这回够你受的啊。”

向东进又往高达山的盘里放了一块披萨。高达山用叉子叉起披萨，咬了一口，一边嚼着披萨，一边对向东进说：“你也吃啊，我请你吃饭，只有我一个人吃，你成服务员了。”

向东进吃了一小口披萨，慢慢咀嚼。向东进笑盈盈地看着高达山，眼神里瞬间没有了霸道，跳动的眼波妥妥是真情实意的自然流露。高达山自然捕捉到了向东进的真情告白，高达山继续跟向东进开玩笑：“我刚才说错了，花的是你的钱，是你请我吃饭，我得给你面子，我必须得吃饱了。”高达山开始大口吃披萨。

向东进温柔地劝高达山：“慢慢吃，多嚼一会儿，对胃有好处。”

高达山放慢了吃饭速度，找话题跟向东进聊天。高达山问向东进：“向东进，名字有特点，向东边进军，是这个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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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东进紧闭着嘴笑了，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向东进平缓下来，才告诉高达山：“向是我的姓，东进是我的名，东进的意思，是指东方要进步。”

高达山笑了笑，自嘲地说：“哈哈哈，我是个俗人啊，没有什么情怀，只知道吃饱了，回家睡大觉。”

高达山又开始大口吃披萨，还把剩下的牛排和蔬菜沙拉拿到自己面前，准备打扫战场。

向东进霸道地把牛排和蔬菜沙拉拿回到原来的位置，严厉警告高达山：“吃饱了就不要吃了，吃多了对胃没好处。”

向东进的语气，俨然恢复到医生与患者的关系。高达山有点心疼向东进，安朗刚满周岁，安志邦就去了非洲，向东进一个人把安朗带大，十年的大好年华在忙碌和郁怨中度过，步入中年，才有时间寻找自己的幸福。但是高达山必须给向东进一个明确信号，两个人的关系虽然超出了医生和患者的关系，但也仅仅是普通朋友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