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村长干完活,也没闲着,立刻就回去琢磨投稿的事情去了。
他文化水平有限,但他有着相当丰富的人生经历。
他打算截取一段,先打个草稿,然后发给阿山那孩子,让他帮忙润色。
名字也想好了,就叫《我在外地做生意的那些年》,主打真实商战和道听途说的离奇故事。
前者是真实案例,后者是卧牛村特色,再加上裁判是自己人,这稿件必过。
他试着动笔。
……
我姓张,弓长张的张。
6岁那年,我的父亲被一辆运猪的卡车压得支离破碎。
12岁那年,小学缀学,离开家出去打拼,只能干些杂活。
26岁那年,我结婚了,两个家庭凑出来的首付钱,被我当成第一桶金,由此我开始做生意。
32岁,我儿子出生。
除以上几个重要的关键节点之外,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在我29岁那一年的冬天。
我在做童装批发生意。
在一个叫民生河广场地下一层的批发市场租赁了一间四十平的门面,这地方靠近当地的市立科技馆,除周一闭馆外,其余时间人流量都相当大。
在这地方租个门面,租金可不便宜。
为了多赚钱点,我和我老婆交替看店,哪怕凌晨3、4点,我们家的门面还是开着的。
当时我们那块地方,像我们这样24小时开门营业的人不少,别的不说,只要不是周一,其余时间的凌晨了广场里还有人走来走去。
我记忆中,跟我关系好的人是我隔壁卖茶叶的的,名字里面有个茶字,就直接让我喊他茶老板。
关系不好的就是对面那个,同样也是做服装批发的,但是限定为年轻女性的女装批发,姓李,名叫李东,男的,五大三粗,很不好惹。
明明我做的是童装批发,偶尔才搭一点女装卖,他自己做生意不行,就认定是我抢他生意。
被我抓到好几次,背后说我坏话。
我自己是无所谓的,但是我老婆不乐意,只要被她听到了肯定是要骂起来的。
最夸张的一次,他看到我们在跟一个要一次性进50件的大客户聊,就故意大声说我们家质量差,以次充好。
我老婆没忍住跟他吵了起来,那个客户可能是觉得我老婆脾气不行,还是别的原因,总之呢,最终还是没在我们这定。
把我老婆气的,半夜三更跑过去丢死老鼠。
因为这件事儿,那一片做生意的都知道我们两家关系差。
……
把故事的背景,主要出场人物都交代了一遍,牛村长就停笔了。
因为这里面发生的事情挺多,他没想好要写哪件事。
那时候都吧是24小时营业,人流量少的时候,互联网不发达,彼此为了打发时间,会把听来的故事添油加醋,改编一番。如果没故事,有些人灵光一现,自己现编的都有。
什么凶残的,毁灭人三观的,涉及到下半身的料都有。
突然,他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
我老婆说她可能怀孕了。
我后来当然知道她是身体不好,心理压力大产生错觉,几年后我们才有第一个孩子,当然了,那时候我肯定是不知道的。
我一听说这事,拉着她就要去诊所那边把定的药退了,怕对孩子不好。
那天,是我们唯一提早关门的时候。
关门之前还贴地摆脱茶老板帮我们照顾一下,如果有生意主动上门让他们看贴在卷帘门上的纸条,给我们打电话。
茶老板同意了。
走之前,李东就在那边阴阳怪气,说什么我们破产赔钱要跑路了。
我们都没理他。
回来的时候,我记得是晚上8点吧,因为那时候医生说月份小可能会误诊,就让我老婆先回家休息。
等我一个人回到门面的时候,奇特的是发现茶老板和李东都不见了,给茶老板打电话人没接,我就觉得奇怪。
更奇怪的是,明明是周二晚上,生意最火爆的时候,那一晚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大家都去哪了呢?
我想了想,把门面的卷帘门拉上去,我得赚钱,原先要养着我老婆和我自己,现在我还需要养个小崽子。
我看过茶老板家的小崽子,生下来9斤多,肥头大耳,脖子都找不到。
据说特别能喝奶,一见人就笑,真招人稀罕。
我也想要个儿子。
要养大他,让他读书,让他娶媳妇,也看着他生一个大胖小子。
正琢磨给孩子做启蒙教育的事儿呢,来客了。
是个瞎子。
好吧我礼貌一些,是个带着孩子的女盲人,不是客人,向我要水来了。
我们这里的人都知道这样的套路,先问水,要唠家常,再问2分钱,如果你同意给,那她就说你听错了,是2角或者2元。
这套路我可太熟了。
但那一天我不是刚知道老婆怀孕了嘛,想着如果是假的就赶她走,2分钱也不给,但如果是真的,就算为儿子积德了。
我烧了一壶水给她。
她说谢谢,看起来很有礼貌,但果然,马上就向我诉苦,接着就向我要钱。
我说滚。
还跟她说,我李东不是被吓大的,有本事就投诉我。
老实说,我当时是为自己的急智窃喜,相当得意。
等这女瞎子带着孩子走的时候,我还想着要等回家后跟老婆说这个事。
……
牛村长也相当得意,他打算写成一个都市怪谈的那样的故事。
当时他读《故事会》,经常能看到这样的故事,按照他这个年龄的品味,卧牛村村民一定喜欢。
而且这故事脉络也清晰,就是讲述积善德得善报,积恶德得恶报的故事。
所以他继续往下写。
……
茶老板回来了。
他说广场电闸跳了,广播要求大家有序离开,没想到我回来了,他还觉得奇怪,说我是怎么进来的。
我不知道。
我唯一知道的是,李东失踪了。
再见面的时候,是十天后。
那一天,依旧是我在看店。
有个人站在了我面前。
他的脸毫无血色,头发软趴趴在额头上,胡渣一茬茬地冒了出来。
发黄的帆布鞋上,沾着方便面的汤水,绿色的球服汗迹斑斑。
他相当狼狈,更是瘦骨嶙峋。
如果不看他的脸,我几乎没办法将眼前的这个人跟我印象中人高马大的李东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