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二人。

次日一大早，朱墨和吕坤就到文渊阁值房上班。而新上任的刑部左侍郎徐轼呢，也早早就在文渊阁值房外等着了。

朱墨在大同跟他见过一次，这时再见，两人自然是唏嘘不已，都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想及严家的长期把持打压，大家都苦不堪言，这时才真有拨云见日的感觉。

徐轼叹道：“朱学士啊，来的时候，马德馨他们千叮万嘱，要我跟你说，一定要再回大同走走，老军户们可想念你了……”

朱墨想到上次麻禄、马芳千里赶来救自己，甚至不惜死谏，顿时胸口酸楚，眼眶一热，喃喃道：“是啊，我也早该去看看才是……只是眼下却没有时间啊……”

吕坤也早已知道徐轼大名，这时脱口道：“久闻徐大人精通堪舆之学，吾十分心慕，不知徐大人可否教我一二？”

哈哈，

三人同时笑了，徐轼道：“叔简啊，你在大同时，大家就都知道你虽年轻，却是个有学问的人，正是我该向你讨教才是。”

，

两人客套之中，

朱墨却忽然想起来了，这个徐轼，可是明朝后期最有名的风水师之一！搞不好以后会有用处呢。

但眼下，他的堪舆本事暂时用不着，却要看他办案的能力了，于是笑问道：“老徐啊，圣旨虽然已经腰斩了杨宗气、卢煌，可高拱在礼部、户部、吏部都有不少党羽，还不知道该怎么查呢……”

徐轼心里明白：这个少年可不简单，跟他办事，要是没点水平，那丢丑就是丢到了老家去了……

他这两日也想过不少，深知朱墨既然接了这个烂摊子，那醉翁之意肯定不在酒，他为了打击缙绅，振作民气，多半会冲着那个籍贯南浔的风流尚书董份？

当即答道：

“朱学士啊，卑职以为，高拱党羽很容易查清，他这些门生、同年啊，平时也都聚在一起，就算不查，许多同僚也都心里有数了……如今杨宗气、卢煌已经腰斩，威慑之下，人心惶惶，只要公开在各部告知：高拱党羽自首者从轻发落，我看就能事半功倍……”

啪，

朱墨、吕坤同时抚掌。

朱墨见他如此干练，不禁大喜，道：“正是。如此一来，可就省去了许多枝节……”

徐轼也笑着接道：“我昨夜看了刑部案卷，发现了一个疑点……”

他看看朱墨，显得莫测高深，又道：

“这次山长联名上书乱政，有一个人十分关键，若没有他撺掇京官，事情还闹不起来。这个人就是工部尚书董份……此人啊，不仅是南浔人，这次奴变的关键人董宏，其实就是他的侄子。卑职以为，此人不得不查……”

嗯嗯，

朱墨听了更是高兴——

此人果然能看到关键！

这个案子，查高拱是次要的，真正要查的人是两伙，一伙就是严家在朝中的三个外援，头一个就是这工部尚书董份，另一个是吏部尚书郭朴，再一个是礼部左侍郎袁炜。另一伙，则是严世蕃交通的理学大儒和书院山长们，要查清楚后面串连的情形。

他此前看网文就知道，长期以来，这三个人表面上都是理学之臣，也都被称为青词宰相，而一旦遇到大事，这三人又齐刷刷倒向严家，一次例外都没有。正因为有了如此强援，严世蕃那么嚣张跋扈。所以，要打击严家，必须要斩断其羽翼，而此次的高拱案，无疑就是一个最佳时机。

董份其实很好查，因为这个人太烂了，在京城和老家都是声名狼藉之人，被称为风流尚书，小辫子多得抓不过来。所以，抓不是重点，重点是论罪。而这个罪名，一定要能羞辱一下作乱的缙绅，让百姓出了一口恶气。

念及此处，

朱墨又问道：“老徐啊，你准备怎么查董份？”

徐轼干咳一声，道：“他是尚书，我只是侍郎，本来也没资格查他，可这次是钦案，又是朱大学士在督办，那就方便多了……我想呢，重点是查出此人与南浔奴变的关系，最好是抓到他授意家族子侄乱搞的书证……到时候刑部结案，就交给司礼监进诏狱吧，最后让皇上裁夺，也算是给江南百姓一个交代。”

好！

妥当！

朱墨拍拍他肩膀，笑道：

“老徐啊，有你在，我就可以放心去查另一边了……不过呢，还有两个人，你也一道去查——

这两人，也是大佬，但这次一样是不得不查。一个就是先后当过礼部尚书和吏部尚书的郭朴，还有就是现任礼部左侍郎的袁炜……老徐啊，你说的对，没有这些人牵头，事情是闹不起来的……所以呢，这三个人要说得严重点，可都是居心叵测啊。”

嗯嗯，

徐轼微笑道：“只不过，卑职以为，郭朴、袁炜，在本案中当然是就事论事，煽乱朝政，与董份不同，毕竟没有参与奴变嘛。”

朱墨和吕坤相视一笑，均感觉此人十分练达，天生就是干刑名的料。试想，如果这两人也严惩，就会逾越分寸，让天下缙绅反而恐慌起来，到时候有飞出幺蛾子。

“老徐啊，你这就去干吧，但是不要闹腾，要悄悄地查……如果查不动，吾就去司礼监请锦衣卫帮着查，总之一定要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就是。”

徐轼确实很有经验，答道：“我明白，明面儿上，我带人去查的是高拱的党羽，与旁人无关。”

嗯嗯。

……

朱墨对他已经有信心，

让吕坤在文渊阁值房守着，自己却却往朝天观而去。

这件事，

相当于是他翻身后的第一把操作，当然要足够的骚，而要足够骚，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三个大佬下来。三个旧日大佬谢幕，不就是翻开新一页的最好开局？

他早已想清楚了——

徐阶没有理由反对，因为这三人长期附和严家，又把持着六部中的三个，徐阶这个次辅，在他们面前其实也什么都不是。这次拿下他们来，徐阶又怎么会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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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呢，他很清楚，这嘉靖最恨的就是理学为皮、心学为骨的人，而且这三人常年把持六部，这次煽动京官逼宫，把嘉靖都搞得动弹不得，换做以前的脾气，早就一顿廷杖下来了。

所以，

案子分寸应该是：董份下诏狱，郭朴、袁炜革职回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嘉靖还会在圣旨里挖苦讽刺一番。而自己在办案过程中呢，就要加上一点羞辱，让这些作乱的缙绅抬不起头。

如果换做徐阶办案，这三个人就绝对不会动了，更不可能去触碰严家，因为缙绅不会为难缙绅，而他朱墨不同，这次就是要以出乎意料的震慑效果，狠狠打击一下对自己指桑骂槐搞诅咒的人。

此去朝天观，正是要朱七出面，去调查百人山长及其后台们，最好抓到一些把柄，多抓一些人，也好给跟着严家闹事的所有人一个严重警告——

指桑骂槐这种诅咒把戏，是绝对不能玩的！

马芳、麻禄那里，我昨天在前面改过一段，加进去了，否则剧情就连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