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托福？

李悦上辈子没考过托福，只知道现在是“老托福”，满分667分。当然，托福的难度其实还好。

汤生慢慢吸着烟斗，神神叨叨地说英语：“好的。李悦，请用英语解释一下prerequisite的名词意思。”

汤教授的英语不敢恭维，磕磕绊绊的，发音很夸张，混合了中文口音和苏格兰乡下的土腔。

另外，这词您念错了吧。

李悦替同德学院的学生们感到悲伤。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悦。杜晨得意道：“姓李的，你听得懂什么意思吗？你必须用英语说，不许说中文！”

“先决条件。一个事情成立的必要前提或条件。你想干一件事，必须先具备的那些东西，就是prerequisite。”李悦老实说英语。

汤生的笑容慢慢凝固。

李悦似乎随口一说，根本没经过大脑。

这也太流利了吧？

在老一辈人心中，美式发音是比较粗鄙的。但李悦的英语非但不粗鄙，反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体面，清晰，精确，连贯。

比自己的英语好多了。

比磁带还标准。

汤生连问了7、8个偏门的英语字，李悦对答如流。他沉默了几秒道：“介绍一下你自己。”

这是个万金油的问题。李悦讲了一堆，比如，他守口如瓶，从不搬弄是非，他不是要饭的，对杜雨没有任何妄想等等。

“好，不用说了！”

“汤伯伯……”杜晨忙使眼色。

汤生脑门冒汗，想加大难度，便道：“请用英语复述一下鲁迅先生《阿Q正传》的主要内容。”

“《阿Q》是现代最杰出的中文小说。阿Q是鲁迅老先生对当时社会精神状态的概括和抽象……”李悦想也不想，说了一堆。

众人都听傻了。

“好好好，别说了！最后一个话题，你看过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吗？”汤教授目光炯炯地说。

《盖茨比》是菲茨杰拉德老先生的杰作，也是20世纪最重要的英语小说之一，文学专业的必读书目。

村上春树最爱的就是《盖茨比》。

汤生是研究英美文学的，既然英语比不过李悦，只好在自己的领域里打败他，他只是个高中生，阅读量没多大。

再说，现在《盖茨比》在国内没名气，1983年刚出版了巫宁坤先生的一个译本，影响力还很小。

“看过。”

“讲一下盖茨比的性格特征。”

“傻眼了吧？不会说了吧！你根本就没看过！”杜晨得意洋洋地说，“你就是个骗子，不会说就给我滚！”

“小妍闭嘴！”杜文衡、汤生同时道。

“盖茨比有很多的层次。比如，他是美国自身的象征，乡下的穷孩子，不光彩的发家史，渴望认同的暴发户。他对黛西的渴望，可以看作美国人对欧洲宫廷生活的一种想象和误读……”

李悦一口气说了10多分钟，滔滔不绝，旁征博引，像在念一篇超高水准的论文，直接发表都没问题。

很多观点，比如《盖茨比》和大萧条的联系，在后世属于常识，但汤生教授闻所未闻。

他回答完，客厅里只有一片难堪的沉默。

老汤抽完了烟斗，又点燃雪茄，陷入了沉思。李悦有罕见的思想深度，清晰严密的逻辑和表达能力，是个很好的苗子。

“这样吧。你明年高考别考了，本科也不用上了。我特招你，读我的研究生。怎么样李悦，我们同德学院响当当的牌子，不委屈你吧？”

众人大惊失色。杜晨急道：“汤伯伯！”

“啊？哦，对。你先做题……”

“对，口语没意义，一点用也没有，托福他肯定不会！”杜晨说。

什么鬼。

汤生想，自己一个堂堂的大教授，被一个小丫头当枪使，实在太憋屈了。他掏出一叠油印的卷子，忍不住笑道：“老杜，他一节课20块钱，你们占大便宜了，知道吗？”

“老汤，你还说！”杜晨气急了，没大没小地说。

“你闭嘴！”杜文衡吼道。

“听力不考，算你满分。咱们直接做题，有词汇语法、阅读理解，还有一个作文，一共2个小时。你去他们家书房做。”

“不用，我客厅做吧。”

李悦拿过试卷，坐在旁边餐厅的小餐桌边。杜雨给了他钢笔和笔记本，蹦蹦跳跳地走了。

“计时，开始！”

托福试卷不是原版，是很简陋的油印卷子。作文题目是：“你是否认同，在乡村生活比在城市生活更健康。”

题很简单，李悦扫一眼就知道答案。

杜文衡、卫淑兰两口子对视了几秒，打手势，让汤生去书房，别打扰他做题。

“走走。”汤生端起茶杯，低声道。

“我要练琴！”杜晨越看李悦越不顺眼，吼道。

“回房间！”杜文衡道。

“我就要练琴，再晚就不能弹了！”杜晨拉出琴凳，冷笑道，“客厅是聊天的地方。他一个要饭的，有什么资格占领客厅？”

“小妍！”

“没事叔叔，您让她弹吧，我听听。”李悦回头道。

“我就不弹！”杜晨吼。

“你爱弹不弹，这是你们家，你把房子拆了都没人管。”

杜晨气得七窍生烟，一屁股坐在钢琴前，猛砸键盘，弹肖邦《夜曲》第一首，弹了几小节，猛地反应过来，换成了《野蜂飞舞》。

你不是做题吗？我只弹《野蜂飞舞》。

飞舞飞舞。

杜晨从第一眼看见李悦开始，就有一种深深的恨意。一个排倒数的差生，居然敢教姐姐英语？

一节课竟然要20块钱，太贪婪了。简直比和珅还贪。

吸血鬼。

寄生虫。

他还想欺骗姐姐的感情，企图吃软饭，永远在她家寄生下去。

而且，他居然对她不屑一顾，从没拿正眼看过自己。

太无耻了。

杜晨心烦意乱，手指倒不过来，没一句是弹对的，速度越来越快，很有后世李某迪大师工体音乐会的风采。

太疯狂了。

李悦听得开心，忍不住低头傻乐。

“你乐什么？”杜晨怒斥他。

“哈哈哈哈……”

“不许笑！”

李悦做完托福试卷，检查了一遍，发现只用了30分钟。他走到书房，把答案和试卷递给汤生。

书房里烟雾缭绕，杜文衡和老汤正在下围棋，都抽着烟。两人见李悦过来，棋子噼里啪啦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