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5章 虚实(1 / 1)惯于长夜过春时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翌日没有朝会,二人起得都迟。扶渊醒时,见钟离宴人压根儿不在床上,被挤到外面的小榻上去了。他竟也不觉得羞愧,和折影说了一声,便带着初一十五回了连远殿。

他琢磨着得去天时院一趟。舅舅和他说过,祈知守光有自己的血不行,他在众人面前露面这么久,有心人已经摸清了他的脾气喜恶,所以得让祈知守一举一动,全都得学他。

好在祈知守天资聪颖,与扶渊相处时间不长便有了八分相似,这回扶渊再去,也给他壮壮胆。

就便还能看到庄师兄。

谁知等他到了天时院大门口,守门的弟子面色不佳,没直接请他进去,而是让他稍等,过了一会儿,竟是师兄弟三人都来了。庄镇晓只说如今天时院不便待客,能否今日去连远殿,扶渊连忙应下。他看这三人脸色:庄镇晓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祈知守戴着面具面容看不真切,便只有曲归林面色难看,比起守门弟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记得,因百里书院的山长上书说自己出自天时院,便想让书院的学生们住在天时院,两个学院的弟子也好切磋切磋,钟离宴不知他们师兄弟之间的过去,只道天时院够宽敞,便想也没想便批准了。难不成是因为书院的人给他们搅和的?扶渊想起百里恢弘那个德行,心想还真有可能。

果真如扶渊猜想一般,除了主角祈知守,剩下两个出来就是避难的。因着山长师叔锲而不舍地骚扰他们师尊,整个天时院都是鸡飞狗跳。国试在即,庄镇晓此番甚至还拿了书具出来。

可能是被百里山长祸害的连个清净地方都不剩了吧。扶渊悲哀地想,打心底里可怜了一下庄镇晓,又去恶毒地揣测百里山长的用心,他老人家该不会是想用这种下作手段祸害整个天时院吧?

却说天时院里,不管是本门的弟子还是书院来的,都远远地避着月院长书房那边,跟着自己的夫子勤恳读书,唯恐被波及了——真正的受害者,也不过是这几个离得近的门内弟子而已。

其实月院长与百里山长也不是没有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过,只是每次都不欢而散,也不知百里山长都对院长说了什么,三次倒有两次都是被扔出来的。

要说这百里山长,别的优点没有,恒心倒是数一数二的。

“大师兄?”百里恢弘又来了,他见月如期没有赶自己,便放下一半儿的心来,轻手轻脚地进去了。

“若还是昨日之事,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月如期在整理交给礼部的试题,这几日被百里恢弘搅的,让朝廷那边都派人来催过两回了。

“不是昨日之事,”百里恢弘自顾自坐下,“是我想明白了。”

月如期手一顿,抬眼看他:“你想明白什么了?”

“我以前只顾着咱们的事,却因此忽略了别的。”堂堂百里山长也不是傻的,他曾经也在大朝试里摘过魁首,“祈知守那孩子,是你们的‘变数’,对吧?”

“什么变数不变数,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月如期摇了摇头,重新把精力放在试题上。

“肯定不是遮月侯想的,他没那个脑子。是你计划的,都是你,对不对?”百里恢弘继续道,一双眼死死地盯着月如期,“师兄,我这是在劝你迷途知返!”

“迷途知返?”月如期冷下脸来,“知守如何,全是他自己的选择,你我皆无可置喙。至于云侯,这么些年来我倒是看清楚了,咱们这些人全是执迷不悟,独他一个看得清楚明白!”

百里恢弘本想诈月如期一下,不成想却听到月如期对他说这些。在他的印象中,云垂野不是爱搅和是非之人,可最近遮月侯和周家大小姐的事传得有鼻子有眼儿,一时间他也拿不定主意了。

“云垂野和你说了什么?”百里恢弘追问,“我知道了,扶渊上神这般,根本就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而是他云垂野从中作梗吧!”

“上神的事,你不必再管。”月如期收了卷子,拿封条封好,准备打发了百里恢弘就给礼部送去,“至于侯爷,他如何,又与你何干?”

百里恢弘不服,刚要反驳,便听得月如期继续道:“你不是想知道侯爷他到底和我说了什么吗?那我便把你死后所有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百里恢弘愣住。

也是在天时院,他的书房。

云垂野翻着月如期给的古籍,那本书有年头了,纸又黄又脆,被他翻得哗哗作响。月如期看着心疼,却也不好出言提醒。

男人看完了,随手把册子放下,问他:“这就可以了?”

“书上说的还倒是其次,只是有一条,侯爷须得铭记于心:一定要心无杂念,全心全意。”话虽这么说,可月如期心中却道这小侯爷好大的口气,连他天时院最难、甚至是没记载有人成功过的秘术都这般不屑,而他月如期,就算是有扶渊助力,也是没有多少把握能成的。

“我看须得静心的是月院长。”云垂野又把那册子拿起来,随意翻了翻,“毕竟我们不一样,您失去的是挚爱,没了就是没了。而我云家,倒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就算失败了,对我也没那么打紧——当然,能成功最好。”

“是么,那就好。”听了这般戳心窝子的话,月如期竟也不生气,像是心都随别人去了一样。

云垂野觉得月如期状态不对,心平气和得有点儿过了。不过这样也好,算他将功抵过吧。

接下来,便由月如期布阵,云垂野在旁边坐着吃茶,看看那本古籍,再看看他。

“院长这是什么意思?”云垂野起身,走到他身边,指着他方才画的阵,“书上可不是这么写的。”

这小侯爷看似什么都不管,却也精明得很。月如期想着,道:“我想把云杪也带过去。”

“……”云垂野起身,看他把最后一笔画完,才道,“我觉得院长此举不智,难道您忘了山长是怎么死的了?难不成他的死就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什么意思?”月如期心里的死水终于被云垂野给搅和了。

“院长何必叫他们还记着以前的事。”云垂野道,“他们有他们自己的生活。”

“侯爷的意思,是不想再……”月如期仰着头看他,满眼的不可置信,“你怎么——你怎么如此凉薄!难道除了你云家,旁的人你再也不想管了吗?!”

“我凉薄?到底何为情深何为情薄,院长就说得清么?”云垂野沉下脸的样子,颇有几分当年老侯爷的威势,“若非因为你,百里山长能有今天?!他早就安安稳稳地教书育人去了!”

“……以前我问上神,说侯爷到底是个什么性子。”月如期缓了缓,继续道,“上神和我说,烈火冰河。我那时不明白,到如今才算懂。”

“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不需要你清楚。”云垂野漠然道,“山长如何,其实我管不了。你若执意如此,势必给自己留麻烦,把他再往老路上拖。至于我的事,也请院长不要管了。”

月如期心意微动,却没有下定决心。他拼这一遭,求的只是百里恢弘一个,若他也没了,他又何必如此,何必在云垂野这里受气。

“好,你的事我不管,我的事也不劳侯爷烦心。”月如期道,他定了心神,对云垂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请侯爷坐坤位。”

云垂野依言在正北坐下,月如期坐在对面主位,两人一起,发动了阵法。

百里恢弘听得认真,因为月如期这般轻松就与他说这些,他担心是师兄在骗自己。可师兄所说与自己的推测别无二致,便也渐渐地打消了疑虑。

“喔,这云侯,果真薄情。”百里恢弘听完评论道,“师兄你是被他给蛊了!原来你当时赶我走,就是为了……”

“到也不全是,当时出了些岔子。”月如期淡淡道,“本来是没什么的,可谁知到了最后,五殿下忽然杀了出来,险些把云侯给拉出去。”

“原来如此!”百里恢弘像听说书的,“我说呢,最近宫里传出许多流言,原来如此,这就解释得清了。”

“云杪,”外面天已经黑了,贴了封条的盒子也没送出去,“我现在是真后悔,后悔当年没听侯爷的劝。”

“所以你便赶我。”百里恢弘道,“师兄,以前是我莽撞,可如今——”

“如今更是不行,”月如期摇摇头,“说句大不敬的,陛下情况很不好,若是赶上国丧,这国试也不必办了。太子根基不稳,以后皇位到底是谁坐根本说不清楚。等国试完了,你就领学生们回去,安心读书,等天下太平了再出来考试做官不迟。”

明明是掏心窝子的话,百里恢弘听着却难过:“那天时院怎么打算?”

“既是第一学院,自然是要维护正统,与太子殿下一条心。”月如期道。

“我不回去,”百里恢弘反驳道,“帝都都这样了,我又怎能让你一个人涉险?师兄你若是不收留我,我就去投奔太子殿下,他总会收我的。我书院学子不比你天时院的差,我们读书亦不忘救国。”

“冥顽不化。”月如期没有说是留他还是不留,“那云侯的事,你也别再跟着掺和了。”

晚上庄镇晓和曲归林回来时,看到师尊与百里师叔相处的十分融洽,心中都很是惊讶,尤其是知道更多内情的曲归林。而月如期二人看到祈知守没有回来,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庄镇晓替祈知守告罪,月如期也没有说什么。

“既如此,便让你们师叔考校一下你们书本,为师去一趟赵大人家。”月如期抱起装试卷的盒子,吩咐完便匆匆地走了。

“舅!你成功了!”月如期走后,曲归林连忙贺喜,“那答应我的事是不是……”

“回去找你娘说!”百里恢弘瞪他,“你师兄还在这儿呢!”

“那,小侄先告退了。”庄镇晓见状,拿了书具便要走。

“别呀别呀!”百里恢弘有心要好好表现,“掌门师兄不是说要让我考考你们吗?小镇你可不许溜啊,来来来,师叔我给你们开小灶。”

庄镇晓将信将疑地过去了,照这几日百里恢弘的表现来看,他其实很有理由去怀疑百里恢弘的能力的。但百里恢弘总有能力让他刮目相看,不论是多艰难晦涩的文章,多冷僻的道理,百里恢弘都是信手拈来,庄镇晓停了一会儿,觉得他讲得甚至比犹如春风化雨的艾夫子讲得还好。

他师尊说过,即便是教书,亦是需要天赋的。师尊还说过,他自己不是那种,他是只能以身作则的师傅。那时庄镇晓觉得月如期已经很好了,如今见了百里恢弘,才懂得当年师尊当年的意思。

百里恢弘就属于那种很有天赋的人。

怪不得书院里有那么多文试魁首甚至是连中三元之人。

等等,连中三元?庄镇晓愕然,猛然抬头,给百里恢弘吓了一跳。

“师叔,您是不是当年、当年,因为连中三元,才被师祖给收入门下的?”庄镇晓这才想起来,因为百里恢弘是在去天时院之前便连中三元,所以天时院的校史里并未记载。崇敬之情溢于言表,庄镇晓立刻起身揖手:“以往是小侄多有不敬,请师叔恕罪。”

“没事没事。”百里恢弘摆摆手,这庄镇晓敬与不敬都一个样子,他倒没看出来什么,“好汉不提当年勇,你师祖收我其实是因为我家比较有钱。”

曲归林见他又要不着调起来,连忙给话题拉回书本上,他平时不怎么用心,只得考试前临时抱佛脚,能不能行全看他大舅给他补多少了。

连远殿。

扶渊换好了衣服,又给祈知守喝了药让他睡过去,已经打算去嘉兴楼的时候,初一在外面叩门:“上神,周大人来了。”

“请他在花厅稍等,我即刻就到。”扶渊扬声。听着初一远去的脚步声,他难得的皱起了眉——周同尘早不来晚不来,偏生这个时候来。

作者题外话】:比起百里恢弘的亲师父,凶狠严厉的老陈院长,山长还是和艾师叔学的多一点笑虽然我这样写,但是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这教书的天分到底是什么捂脸至于陈院长收他……当真是第一学院穷的揭不开锅了搞点开卷钱哈哈哈推歌,现在听的是《有莲,剑三的。“只是年少不曾懂,而今却又不肯信。”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