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真人缓缓起身，反手从供桌上抓起那把带鞘尸解剑，徐步走向阁外。巫姥携小巫跟着出去。慧深神僧、陶天师、神仙姊姊、萧衍也都纷纷起身。

眼见他们都出了“玄机楼”，我和俞妮子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俞妮子忽然回过神来似的，狠狠地瞪着我，“那小巫妖和你眉来眼去的，你们莫非相好?”

我摇手说：“你想多了，我和她没什么……！”说着不由脸上发热。

俞妮子说：“怎么感觉你做贼心虚?记住，你要是敢有异心，对不住我。我就大大对不住你一次!”

幸亏那宝志大士揉揉眼，伸个懒腰，出言及时解围，“阿弥陀佛，老友，除魔卫道的重任要落在你身上了!”

“除什么魔，卫什么道?大士，我又为何是你老友?”我知道这个邋遢的和尚有大神通，看起来颠三倒四，所说未必是疯话。只是猜不透他的机锋转语。

“佛道巫三教都有通天神术，知世事变幻，晓天机玄妙。我佛门顺应天道，是以遵循生死轮回；道家假借天道，故想逆乾坤，夺造化，做到长生久视；巫教却违背大道，逆天而行，因此遭受天谴，众巫祖纷纷被迫转世渡劫。以巫祖的百世修为，一旦渡劫成功就会修成天魔，搅乱天地，祸害苍生，掀起血雨腥风，造就人间炼狱。”

“我不过一少年刺客而已，你们佛道宗师都制服不了巫祖的话，我又岂是对手?再说了，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巫祖，巫姥不是，小巫也不是。”

“五十年前，北魏国主拓跋焘灭佛，致使我佛门遭遇天大的浩劫，而天师道则繁荣昌盛。南北两朝佛门具大神通的几位高僧便聚于静轮天宫想向寇天师讨个说法。本来是释道斗法，后来演变成释道联手镇压巫妖。其时老衲正当年轻，随南朝僧正宝法大师一起参与其事，还有北朝的师贤、昙曜两位大师，以及昙曜大师的高足道登。老衲是亲眼目睹巫祖之可怖。当年的释道两教宗师个个都有降龙伏虎斩妖除魔的神通，联起手来尚且无济于事。幸亏突然有一位后世佛道双修的大术士出手舍身相助，众人合力才将巫祖元神封印。只是封印最多震慑五十年，一旦巫祖转世灵体内的元神冲破束缚苏醒过来，而此次再无陆、寇这样的大天师和宝法、师贤、昙曜这样的高僧在场镇压，将会是灾难一场……”

我记起道登大师涅槃前说，佛门有一场二十年后的劫难在八月十五天峰岭初露端倪，难道指的就是巫祖转世的事?

尽管宝志大士一再强调巫祖转世造成的破坏力，但连五胡乱华的纷乱世道我都穿越经历过，实在难以想象还有什么大浩劫能更惨绝人寰。况且我不过一入门级的专业穿越者，也没那么强的实力可以抵御巫祖。

俞妮子显然不耐烦再听宝志大士絮絮叨叨，拉着我手，“阿大，我们看热闹去！巫姥太自不量力，一老一小挑战释道两教高人——不止，玄空阁除了天师道和沙门弟子，藏龙卧虎不知道有多少奇人异士在此。你的小巫估计要吃大亏!”

我们离了“玄机楼”，走在石梯上就见有不少客人正陆续离开天师道坛。不过仍然还有部分人滞留下来想看热闹。俞妮子拉着我到了“空灵阁”底层走廊，见鼓楼建筑阻碍了视线，便折身打转寻高处落足。

郑植和寻香几兄妹还有法庆寺主以及两三个龙虎殿见过的名士正站在二层走廊上围观什么，看到我都问是怎么回事?我摇摇头，不知该从何说起。

“天师道创立之初，第一要旨就是‘杀鬼生人’，荡涤宇宙，驱邪扶正，而这‘鬼’最开始指的是‘巫鬼’。李真人的符咒不仅仅对妖魔鬼怪管用，对巫教也特别有效。但这天聪巫姥又是近百年的修为，法术不同于武技。武技是拳怕少壮，法术却是越老越精深。所以，这两位异人斗法，孰强孰弱，真是未知之数!”

正是那龙虎殿见到过的姓穆名士在对身边人卖弄见识，由他们视线方向判断李真人和巫姥是在禅房顶上斗法。可惜“玄空阁”空间太狭窄，想看个热闹都找不到站脚处。

登“空灵阁”第三层走廊，这里有萧衍、沈约、谢眺、元英以及阮氏兄弟、郑子韬、李显甫等人。大家见俞妮子手拽我衣袖挤过来，便纷纷让开，要让我们站到前面，毕竟范缜名望颇高。只是走廊狭窄人多无法立足。

俞妮子眉头一皱，说：“跟我来!”

带着我从阁楼北面人少僻静之处，飞身上了“空灵阁”楼顶。这才发现，神仙姊姊早就站在屋顶上了，衣袂飘飘仿佛君临天下，俯视着脚下一切。

我和俞妮子踩着琉璃瓦面猫腰走了过去，刚要和神仙姊姊打招呼。她仿佛不用回头就知道来者何人，举起手示意我不要作声。

“空灵阁”是整个天师道坛地势第二高的建筑，站在楼顶，道观情形一览无余：李真人和巫姥在禅房屋顶对峙，慧深神僧、陶弘景还有小巫都背靠山崖石壁站在附近观望。小巫显然有些手足无措。